江曦:“你想过如果你在手术台上出事了,女儿还能把这个实验继续进行下去吗?她还能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吗?”
“如果你出事了,她会很自责,自责到再也无法走进实验室。”
江曦冷静下来:“你我都知道,女儿原本是喜欢数学的,可她最后学了生物,这里面的原因是什么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她虽然小时候很调皮,可从来懂事,不做真正气人的事,如果她最亲的亲人在她的实验当中牺牲了,你有想过她要怎么面对这一切吗?”
“她一路走到这里,都是为了你,如果你……”江曦放低声音,“如果你在她的实验室里出事了,她要怎么办呢?”
“她有多优秀,你应该知道,我们在医院里待过很久,看过很多重症病人,如果这个实验成功了,里面很多人都有希望得救。”
狠心一点说,江秉心可以是因为任何原因死去,唯独不能死在女儿的实验里。
“我的云舒,她这么好,又这么懂事,你要怎么忍心让她面对那一切?”
“她会不会觉得你的死都是她的错?她是不是会因此离开实验室?”
不用说,江曦都知道,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云舒恐怕再难走进实验室了。
就算走进去,她又怎么忍心让女儿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把江秉心的死怪到自己头上。
江曦:“你不能去,就算……”
江秉心也沉默了,妻子说的对,这些事情他确实没有考虑过,以云舒的性格,如果最亲的亲人因为这个志愿者实验离开了,她恐怕不会再走进实验室了。
也许她会去做别的,会在别的地方继续发光发热,但不会再是生物。
而且,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事发生,他也不忍心女儿再接触让她伤心的生物。
他希望云舒永远快乐,平安,健康。
可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压在云舒身上的一座大山,如果他不好起来,云舒永远无法真正轻松起来。
江秉心心中的自责无处诉说,他甚至要假装没有察觉到一切,努力当一个乐观、快乐的父亲。
“我明白你说的意思,但是我觉得,”江秉心说,“我不会出意外的。”
“我不是一时头脑发热做出这个决定,我在下面吃饭买饭的时候,听周围的人说了很多东西,这个手术的成功率很高,而且没有排异反应,据说第一个醒来的人已经能够正常下床走路了。”
“而且,云舒不是会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的人。”江秉心,“她敢做这个实验,说明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了。”
“再说了,即便我报名当志愿者,其实等轮到我的时候,也已经过去很久了,到时候,一切都会越来越成熟的,我的风险更低,即便等这项技术真的问世,也不会比在这里当志愿者更安全了。”
江曦神色有些动摇了,但还是没有松口。
江秉心不知道如何说服妻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实自己想这样做的原因一是希望女儿安心,希望自己能为女儿做些什么,二是相信女儿,也相信这里的医生。
这里的医生都是国内最优秀的医生,这里连夜送来了最好的手术设备,如果在这里都无法手术成功,往后结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了。
并且,他有点担心女儿因为着急,又做出什么伤害自己身体的事。
可是这个原因不能对妻子说,否则妻子一定会担心的,恐怕还会睡不好觉。
空气安静了很久,时间就好像静止了一样。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江曦终于开口说话:“你说的……也有道理。”
江秉心松口气,知道妻子同意的概率增大了。
“是啊,而且我身体很好,至少比之前手术台上的几个人要好,如果我去做手术,一定比他们的风险更小,恢复得也更快。”
“而且,这里的伙食很好,不是吗?”
他们也算是沾光了,岐山实验室就是连研究员的家属都不能轻易进入,他们却可以大摇大摆住在这里,还可以去食堂免费吃饭。
这些都是因为他们有个优秀的女儿。
“有云舒在,还有季教授在,我不会出事的。”
江秉心握住妻子的手。
许久,他听到妻子的声音。
“……我要先问问云舒,这事总要云舒同意。”
那么,云舒会同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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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第一批志愿者手术全部成功的消息传到了外面,第二次招募的时候,收到的志愿者申请表更多了。
想要从这么多人,选出几十个志愿者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但这些都不是江云舒需要头疼的事情。
她要头疼的是她爸。
从第一场手术成功起,时间又过了几天,顺利通过手术获得健康的志愿者也多了不少。
所有人的表现都很正常,看样子继续下去,只要依旧小心谨慎,就不会出什么事。
没人出事,江云舒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紧张了起来。
她想要做得更好,为此,她甚至顾不上太晚回宿舍会不会被江曦说的这个问题。
有好几个晚上,她更是直接休息在了实验室。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父亲也希望当志愿者。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慌张的,她甚至久违地想起梦中的自己是如何在失去父亲后,又失去母亲的。
“不行。”
她不想同意,但理智告诉她,其实现在的条件已经足够好了,父亲的身体足够好,这里的设备和医生也足够好。
关注这个实验的不只有她一个人,所有人都在全力以赴。
在这样的情况下,其实手术是最安全的。
可江云舒还是心里很慌,她看向傅开霁:“你说,我要同意我爸当志愿者吗?”
“我总觉得不安心。”
最后的志愿者确定权限在江云舒这里,她是这个实验的负责人,权利在她在是理所当然的事。
傅开霁想了想,问:“为什么不安心,我能知道吗?”
江云舒微微垂眸:“我总怕有意外。”
而她,经受不起任何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