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秉心原本打算和妻子站在门口等女儿放学，但是被门卫发现后就一直喊他们进来，登记身份证后就给联系了女儿的班主任。
林婉清一路下来把夫妻带到这里，只是说上楼后，这夫妻俩就怎么也不肯动了。
“我们在这等就行，等他们放学。”
“那怎么行，刚好这节是自习，我去问问吧。”
说着，林婉清就直接上楼了，这个看似温柔的老师也有不容拒绝的一面。
江秉心拒绝不了，只好答应了。
江云舒带着父母在自己熟悉的地方逛了几圈，然后出了学校。
夫妻俩今晚住的地方还没有着落，酒店太贵，他们是不打算住的，打算随便在什么地方凑合一晚，但这事他们不想告诉女儿，免得女儿担心。
她站在大门口，看着周围的路，想起自己唯一去过的两家店，突然觉得要是没有手中的地图，自己比父母对这附近熟悉不了几分。
“你们应该还没吃饭吧，我带你们吃个饭。”
江云舒选了个相对来说比较平价的快餐店，人均十五元。
一家三口点了三份蛋炒面，一份汤，总共花了五十元。
江曦想付钱，被女儿阻止。
“盛世发了奖学金，我现在身上有一些钱，你们放心。”
老板来送汤的时候听到这句话，露出羡慕的目光：“盛世的奖学金可不好拿，你们女儿成绩很好吧？”
江曦露出笑容：“云舒从小喜欢念书。”
老板听了更加羡慕，说自己的孩子一念书就头疼。
吃完饭，江云舒带着父母去之前自己看好的房子。
房子的钱她已经预付了，门是密码锁，在手机上问了密码后就可以入住。
“爸，妈，这个房子我已经付了三个月的租金，你们就先住在这里吧。”
“还有就是……”江云舒说，“明天我带你们去做个身体检查吧。”
江秉心听到这句话顿住了。
身体检查他是打算悄悄去做的，他刚打算开口拒绝，就听妻子一口气答应了。
“好，好，我们明天就去做。”
“你先在学校安心上学，我们等你放学。”
江曦说着，打算把屋子打扫一下，却发现这屋子的家具虽然有些旧了，但是很干净，纤尘不染，明显被房东爱护得很好。
这样好的房子她是第一次见：“这房子会不会太贵了。”
“一个月八百。”江云舒这事没打算瞒，反正也瞒不住，她都做好安慰夫妻俩的准备了，却见江曦松了一口气。
“那还好。”虽然有点肉痛，但是勉强可以接受的表情，并且还有点惊讶。
江秉心这个时候开口：“有公司来小江村开发旅游，我和你妈妈把我们原先住的房子租了出去，一个月的租金暂时是两千。”
江云舒回忆起那栋小小的屋子，虽然不大，但是有个院子。
她有点茫然地想，小江村居然要被开发成旅游村了吗？
那很好，村子里的人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对对对。”江曦说，“你不用操心太多，等明天检查完身体，我和你爸就去找工作。”
江云舒抿了一下嘴：“爸爸不适合做体力劳动。”
江秉心看着女儿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差点以为女儿知道了什么。
“好。”
“不找体力劳动。”
江云舒得到回答，暂且放下半颗心。
房子里的家具都是全的，没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江曦送走女儿，坐在沙发上和丈夫商量要找什么工作。
两个成年人在外面，总不能什么都不干。
“不如开个小摊吧，我今天看见这里有专门摆摊的地方。”
“好，等明天我去问问在这里摆摊需要什么资料。”
林婉清给的地图把小吃街管理中心的位置标注得很清楚，夫妻俩只要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就可以去了。
第二天，江云舒带着江秉心去了医院检查身体。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
江秉心借口自己想吃馄饨支开了妻子，却没能支开女儿。
江云舒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江秉心。
“102号病人的肺部CT出来了。”
没等江秉心行动，江云舒就率先站了起来，拿走江秉心的CT。
正常人的肺部没有阴影，但江秉心的肺已经有很大阴影。
医生说：“尘肺中期了，再晚点来就晚期了，但是现在和晚期也没有区别了。”
印象中，得知江秉心得了尘肺的时候，就已经是晚期。
江秉心走了过来，在医生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看向自己的女儿。
江云舒只是看着肺部CT发呆。
江秉心的手颤了一下，落在江云舒身上：“云舒，不要为爸爸担心。”
“你先出去吧，我和医生聊聊。”
江云舒却像脚上长了钉子一样不肯动。
医生示意护士把江云舒拉走。
护士去扯江云舒，一下子没扯动，最后扯动的时候，江云舒的眼泪才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护士看得不忍心。
“没事的。”
护士把江云舒安置在门口的椅子上，给她拿了葡萄糖水：“喝点吧。”
泪水一滴一滴落在杯子当中，护士想说什么，江云舒一口气把混着眼泪的葡萄糖水喝了下去。
明明早有心理准备，当这一天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掉眼泪。
江云舒抬手：“护士姐姐，我爸爸的病，还能治吗？”她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到仿佛随时能被一阵风吹走。
护士说不出话了，江云舒望着塑料杯底。
其实她知道答案，她查过很多次资料，知道尘肺到了晚期只有换肺一条路可以走，只是这个世界上患了尘肺的人何其多，一个肺有三十个患者在等待。
而即便等到了肺，也要面临肺无法适配的问题，适配了，又可能感染，就算有最好的条件，最好的肺，换肺手术也只有20%的成功率。
成功了，就捡回一条命。
失败了，就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半个小时后，江秉心从办公室里出来了，他坐在江云舒身边，脸上很平静，并不像是个刚刚得知自己命不久矣的病人。
“云舒，别难过了，就算我离开了你，也还有妈妈在你身边。”
哪里有妈妈，在梦中，妈妈也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你们都把我丢了。
“你是个大孩子了，要知道有的时候人的命运就是不可改变的，我们做人呢，坦然接受就好，你还有大好未来，总是为我担忧，不值得。”
江云舒把一次性塑料杯捏得变形，站起来，大声说：“你说命运不可改变，那你呢？你一直待在小江村干什么？你想改变谁的命运？”
”我绝不，“江云舒一字一句地说，”我绝不认为命运不可改变。“
“我会改变这命运。”
“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