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凤凰酒店之后，李小春直接找到栗文武，让他跟自己回草洼村治病。
路上，栗文武在开车。
李小春突然问道：“你觉得，黄洪清该不该死？”
栗文武听到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下，说道：“这个世界，是有法律的。”
李小春愣了一下。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但是，以他的亲身经历来看，这一句话并不是那么绝对。
李小春轻声说道：“法律，有时候对有些人并没有效果。”
“那是因为有些人不愿意遵守法律。”
“你愿意？”
“非常愿意。”
李小春微微皱眉，问道：“当你面对有人不愿意遵守法律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我会遵纪守法。”
这个答案，真的令李小春有些意外。
他想了想，再次问道：“所以，如果是你，面对黄洪清的事情，你不会杀他，会选择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
“对。”
“如果法律制裁不了呢？”
“我无能为力。”
“那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坏人，逍遥法外？”
“法律上，并没有坏人的定义。”
说到这里，栗文武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好人，坏人，只是一个人喜恶。”
“法律的定义，只有违法，或者没有违法。”
“显然，黄洪清现在违法了。”
李小春皱眉问道：“还有很多违法，但是法律却没有办法制裁的人，怎么办？”
栗文武突然停下车，转头看着李小春。
良久，他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李小春不由得一愣。
栗文武的话，一语中的。
李小春，确实是在考虑他自己。
今天白天，王梦怡在蝎子山废矿上和他说过的话，确实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一些痕迹。
李小春赫然发现，他似乎正在变成自己最不喜欢的那种人。
曾几何时，他刚刚接受“老祖传承”的时候，他是一个不畏强权的年轻人。
面对不公、面对不平，他会毅然决然的冲上去，用自己的拳头，坚持维护正义。
时至今日，他却发现很多事情都变了。
不知不觉中，他从那个不畏强权的年轻人，变成了强权。
面对很多很多大人物的时候，他都非常非常的有底气。
甚至，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非常多的人。
他做事，也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只用拳头。
他开始用脑子，开始算计，开始谋划，开始妥协，开始合作，开始接触一些利益惊人但是却并不是很好的事情。
实话实说，这样的变化，令他有些不太适应，令他不由自主的会想到很多的问题。
“有时候，我发现我做事情还是喜欢按照自己的喜恶，我不喜欢太多的算计，也不喜欢太多的阴谋诡计。”
李小春突然说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询问栗文武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每个人都是按照自己的喜恶在做事。”
栗文武短暂的沉默之后，说道：“只是大部分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得不妥协，不得不戴上面具，不得不按照自己不喜欢的方式做事。”
“有人说过，衡量一个人的成功与否，就是看他自由与否。”
“自由自在这四个字，在我看来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达到的事情。”
李小春愣了一下，怔怔的望着栗文武。
栗文武没有再说话，直接启动车子，再次赶往草洼村。
李小春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景色飞掠，心中默默思忖。
很快，车子抵达草洼村。
李小春看了看守在院子里的旺财，又拍了拍它的脑袋，嘱咐他看家之后，直接带着栗文武进山。
他还有话要和栗文武说，也要给他治疗鬼蛊。
路上，李小春继续之前的话题。
“你说，当法律无法制裁的时候，怎么办？”
听到李小春的话，栗文武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无论法律是否无法制裁，从法律的角度来说，你都没有任何的权利去制裁。”
“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你的喜恶。”
“不要去尝试给自己找一个充满正义的理由。”
“那不是正义，与法律无关。”
“你对黄洪清做的事情，只是报仇，或者说报复。”
李小春一阵无语，说道：“你的意思，我是自私的人？”
栗文武也很无奈，苦笑道：“你是不是自私，并不重要。”
“我要说的是，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你的喜恶。”
“短时间来看，这种喜恶不会带来影响。”
“但是从长远来看，只凭喜恶做事，并不是什么好事，会极大程度上限制你的成长高度。”
“可是……”
“不要打断我。”栗文武声音放大了几分，有些怒意的说道。
“你也知道自己做的很多事情并不是对的，你也希望自己能够改变。”
“你现在，只是希望我能给你找一个让你更加心安理得的理由。”
“不好意思，我对你没有那么了解，找不到。”
“所以，成熟一点，像个成年人一样去思考，不要再像一个十几岁的青春期小男孩，只用荷尔蒙。”
“别忘了，你有脑子。”
栗文武的一顿抢白，顿时令李小春说不出话。
但是不可否认，栗文武说的很有道理，说出了李小春的心里话。
两个人，一路沉默。
很快，到了山洞中的灵液池。
李小春让栗文武坐在池子里，自己在一旁着手准备治疗。
这时，栗文武再次开口，说道：“我没有说按照个人的喜恶做事不好，只是我觉得这个世界按照个人喜恶做事的人已经太多了。”
“如果有一个不一样的人，会是很不错的事情。”
李小春没有说话。
但是，他的心里也很认同栗文武的话。
这是一个充满了特权阶层的世界。
想要改变这一点，其实很简单。
所有的特权阶层，遵守规则，不用特权。
这一点，很难。
从古至今，不知道多少年，不知道多少聪明绝顶的天才人物，都没有解决这个问题。
特权阶层，就像是空气中的二氧化碳一样。
在空气中的占比很少。
但是这一少部分的占比，却又非常重要，推动社会发展，推动文明进步，推动经济。
同样，这一少部分的占比，又和二氧化碳一样，看起来不是有毒气体。
可是，在有的时候，却又会产生致命的威胁。
心中想着，李小春已经准备好了金针。
呼……
他轻呼了一口气，调整好情绪之后，说道：“好了，做好准备，我要开始治疗了。”
听到李小春的话，栗文武马上凝神静气。
过了片刻，李小春开始下针。
接着，在栗文武全身经络被封禁后，他和上一次一样，再次偷袭栗文武体内的鬼蛊。
完成治疗，栗文武和之前一样，沉浸在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中。
李小春坐在一旁，缓缓说道：“我刚刚一直在想，如果在规则内，怎么能解决特权阶层？”
这个时候，栗文武正在全力抵抗那种撕心裂肺一样的痛苦，根本没有办法回答李小春的问题，也没有办法反驳李小春。
李小春也不需要他的答案，他自问自答的说道：“答案就是，在规则内无法解决。”
“因为，规则没有限制过特权阶层。”
“即便限制了，也没有用。”
“特权阶层之所以被称为特权阶层，因为他们有财富、权利、人脉，他们有办法绕过规则，依旧保持自己特权阶层的权利。”
“所以，想要改变这一点，就只能跳出规则。”
“遵守规则，只会放任特权阶层越来越膨胀。”
“我承认，我是按照自己的喜恶来做事。”
“但是，我并不只是凭借喜恶。”
“之前你说，自由自在最重要。”
“但是在我看来，最重要的是另外四个字，问心无愧。”
“所以，即便会违法，会产生一些后果，我总是要做一些事情，让自己问心无愧。”
说到这里，李小春顿了一下，看了看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的栗文武，突然笑了。
“之前我就不该跟你争论，我就应该等到你说不出话的时候，再说话。”
“好了，我该打电话安排一件事情了。”
一句话说完，李小春直接拿出电话，开始拨号。
灵液池中，栗文武猛地睁开眼睛，盯着李小春，他很想要再说一句，但是这时候，他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