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战中弄丢了一枚印章,乃是四哥亲手所刻,意义非凡,张道长如此能掐会算,不若算算我这印章此刻在哪里?”
新疆多玉,弘历见之心喜,便在途中手搓了一枚刻有“打假”字样的和田玉印章送给弘昭。
那张太虚微笑一手抚着胡须,一手掐指点算,片刻时间后,他温煦笑道:
“许是瑞宝亲王疲于战事,一时忘了,此印章正在您悬于床帐的荷包之中。”
弘历他们忍不住露出惊讶的神色,因为对方说对了。
弘昭挑眉,难怪能糊弄住疑心重的雍正,这家伙的确有两把刷子。
雍正看出了这就是弘昭刻意为难张太虚,当即叫人把那枚荷包取来。
果然,里面有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小块粗制乱造的玉章。
雍正得意地哼笑一声,将印章还给了弘昭,仿佛在说,这下相信张太虚的实力了吧,朕还不至于老糊涂:“物归原主。”
后者接过,却戏谑地笑出声:“真是及时,我正好找它,张道长好本事。”
少年拿起印章压了一下小盒里配套的红泥,勾起张太虚的下巴,啪一下印在他脸上。
“打假”二字清晰可见。
白须中年人眼中的笑意立刻没了,只因这动作实在是太羞辱人了。
雍正也有些生气,倒不是愤怒张太虚受了折辱,而是对方是自己信赖的人,这打假章就仿佛敲在了自己的脸上。
让皇帝觉得很没面子,觉得弘昭一点儿都不尊敬他。
“弘昭,你愈发放肆了!”
然而自家儿子只是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歪着头就溜哒了过来。
雍正瞬间就朴实地揣起了手,算啦,他就是贪玩儿了些,他长那么好看,嚣张一点怎么啦,别印朕脸上就行。
下一秒,打假两个字也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雍正:……
正准备向皇上讨公道的张太虚:……
两人脸上一左一右,对称得很。
雍正这是太久没见弘昭,心又野了起来了,重逢时收不起皇帝威势。
“这是皇阿玛上次欠的,儿臣给你补上。”
雍正早就忘了,露出疑惑又愤怒的神色,一把抢过弘昭手里的印章,抓住他的衣领,在那白雪般的皮肤上印了好几下。
随后又生气地把章子甩到弘历身上,迁怒道:“好端端的,你刻这讨厌东西给他干嘛!”
弘历眨了眨眼,如天山雪莲般纯洁无辜:
“五弟之前让内务府打一个‘打假’锤子,说是要给您捶背用的,但内务府就是不理他。”
“儿臣气不过,便自己做给他,这个小的只是练手而已。”
什么?!后续还有锤子!
雍正眼前一晕,想起来了,他全都想起来了!
是他感叹年世兰变了的时候,弘昭说他假装深情,当时他就说要刻一个打假印捶,给他“捶背”。
雍正扭过头来,被他拽住领子微微低头的少年由于身高傲然,在自己身上投下一片影子。
仿佛他的低头都已经是迁就。
那脸上全是自己刚刚印上去的,深深浅浅的红色印记,在张太虚脸上就是招笑的。
但在弘昭的脸上,像女人的口脂吻痕,像仲夏飞花拂面,像官窑新制的完美艺术品。
被敲了一脸章,丹凤眼里也没有怒气,就挂着那副爱看自己这个阿玛破防的乐子样,招打得很,又怕弄伤了他……
“皇阿玛,这是欠债,敲在我脸上的,敲一还十。”
雍正庆幸自己刚刚把章子扔掉了,结果弘昭直接拿起手上的印泥往他脸上敲。
邦邦邦,他手快得众人只能看见残影。
雍正下意识抬起手想阻挡,却被他提前预判,单手扣住了他两只“厚脂蹄子”。
等他再次被推上前台时,已经满脸都被涂红了。
弘时他们立刻装模作样地背过身去,既是为了不看圣颜有损,又是偷偷躲笑。
而张太虚和此后的太监们则是根本不敢看,纷纷跪了下来把额头贴在地毯上。
雍正仿佛遭到了一顿许久未经的毒打,脸拉得老长,又找到了一年前被弘昭戏耍的滋味。
还是一样的配方,有家的味道。
他心里虽然很愤怒,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儿子当玩具耍,实在丢脸至极。
但又有一种诡异的怀念与兴奋,对味儿了,就是这种不被弘昭当人看的感觉。
无形之间,他如脾气高傲暴躁的野马被套习惯了缰绳。
偶然放野一段时间,看见旧主人时吹鼻子撂蹄子。
可一旦那熟悉的缰绳套上来,立刻就回想起挨训时的记忆,一秒老实,低着头给骑。
雍正抬起的手看见弘昭唇边的笑意时又收了起来,心里默默给了自己一巴掌,没出息,倒是教训这个逆子啊·。
这个混账东西,就不能关起门来说话么,至少提前打个招呼,让朕做好准备啊。
“出去!”皇帝怒喝一声。
宫人们立刻轻手轻脚地低着头跑了,弘历他们要退出去的时候又被叫了回来。
“你们自印吧。”总不能就朕一个人倒霉。
弘时浓眉大眼里多了一丝鬼鬼祟祟,要印也是五弟给他印,于是他走了过去,有些不好意思。
但还没等他开口,一个身影已经比他先一步飞了过来,像打招呼的猫一样顶了一下弘昭的脸,很快,他的脸上便出现一个“打假”。
自然是弘昼,仗着自己年纪小,是弟弟,总是霸道地占据五弟的宠爱。
弘时一见就要学他也和五弟贴贴,然而弘昼眼神一闪,反手扣着他的脸往旁边带去。
啪地贴在了雍正通红的“关公脸”上。
弘时眼神逐渐变得惊恐,他虽然高兴皇阿玛此行特地为他而来,心中十分感动,但还是畏惧更多一些。
雍正的脸色也很差,他何时与男子这么亲近过,就连太医也只配摸他的小手,而弘时却和他脸贴脸。
讨厌,四个讨厌鬼!
弘时跟贴了鬼一样连忙站好,脸上瞬间沾走一大片红泥印记。
始作俑者弘昼则眨巴着大眼睛藏在弘昭身后:“儿臣一时失手,不是故意的……”
弘历十分无语,觉得他们都太幼稚了。
连皇阿玛也是,仿佛长途跋涉坐马车的时候把他的脑浆都摇匀了似的。
他们一开始不是在想法子揭发张太虚的蒙蔽吗?
怎么莫名其妙变成盖章游戏了。
弘历握着手里的印章露出一丝邪恶栀子花的笑容。
桀桀桀~皇阿玛肯定不知道兄弟里最喜欢盖章的人是他啊,居然把印章交在自己手上。
桀桀桀~一个都别想逃!
弘历一本正经道:“三哥,六弟,你们怎能如此胡闹,就那么一点印子,太敷衍了,还是我来帮你们吧。”
“不用谢我,兄弟之间就是要互帮互助。”
雍正:……
你也没放过朕,不愧是双生子,朕就知道你们兄弟俩最不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