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六月中旬的某一天,一个人做完值日的安凤,背着书包,关上教室门,走向自行车棚。
这个时候的天色已黄了,天边有一圈黑云在急速涌来,她估计最多一个小时,临安就要下暴雨。
“我得快点。”
安凤跑了起来。
跑了两步,她突然一阵尿急,于是,她在走廊尽头拐向了右边,冲向建在教学楼背面的女厕所。
千禧年的溪水中学还没被大校合并,整个学校显得非常破旧,尤其是厕所,连灯都没有按一盏。
安凤上完厕所,提着裤子出来时,天色又暗了三成,她准备洗手时,脑子里闪过一则校园怪谈。
传说每个学校的厕所里都住着一个没有面孔的鬼娃娃,只要天色一黑,鬼娃娃就会飘出厕所杀——
“嘭!”
男厕所里突然传来一声响。
安凤惊得一动不敢动。
不会厕所里真有什么鬼娃娃吧?
安凤吓得汗毛直竖,转头就要跑,这时,她听见男厕所里面传出一个女孩子声嘶力竭的惊叫声。
“不要!”
妈呀!
真有鬼,而且还是个女鬼!
她拔腿就跑,跑出十几米,她突然停了下来。
等等,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听着好像是他们班同学秦秀秀的声音?
可秦秀秀不是一个女孩子吗?
她怎么会在男厕所?
走错了?
安凤回过头,看了一眼厕所。
秦秀秀是一个转校生,她长得非常漂亮,是完全长开的漂亮,高胸、细腰、丰臀,美得不得了。
班主任蒋老师把她领进教室的第一天,三个不爱读书,留了两次级的男同学对着她吹起了口哨。
从那以后,秦秀秀就被三个男同学缠上了,他们不仅喜欢缠着她说话,还经常对她动手动脚。
大前天,秦秀秀被三个男生闹哭了,她气得去办公室告状,蒋老师就把三个男生喊去了办公室。
听说,三个男生被骂得很惨。
但是,他们一出办公室,三个男生的老大,陈小刚就对秦秀秀叫嚣,说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难道秦秀秀被陈小刚他们报复了?
她要回去看看吗?
安凤有点犹豫。
班里三个留级的男生全不是善茬,年纪最大的陈小刚家底很厚,爸爸好像是临安县的县委书记。
靠着这层关系,陈小刚在学校横行霸道,凡是惹了他,或者他兄弟的,无论男女都要挨一顿揍。
他们班的人,大部分都被陈小刚欺负过,她能安然无恙,是因为她成绩好,肯让陈小刚抄作业。
如果她帮秦秀秀出头,陈小刚会不会打死她?
算了,还是明哲保身吧。
安凤背着书包,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她又停了下来。
上一世,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秦秀秀突然被退学,她被赶出学校的那天,站在门口哭了很久。
她听见她一直在重复一句话。
“我没错。”
很多年后,她在医院陪护她妈的时候,意外遇上了她,她没有认出她,倒是她爸一眼看出来了。
她抬起头去看她的时候,她也在看她,她看不懂她的眼神,但她觉得她的眼神凝滞地像一潭泥。
“唉……”
安凤轻叹一口气,转了个身,跑向厕所。
隔着一堵灰不拉几的旧墙,她听见秦秀秀卡着嗓子,就像一只夏天嗡嗡叫的蚊子,在哭着求饶。
“陈同学,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敢和蒋老师告状,还指望哥几个放过你,没门!”陈同学冷酷地说,“秦秀秀,你今天死定了!”
“不!不要!”
秦秀秀叫了起来,她的声音因为害怕变大了很多。
“叫,尽管叫,哥几个就喜欢听你叫。”
陈小刚的声音显得异常亢奋,甚至亢奋到了变态。
安凤的心,瞬间“咯噔”一下。
不会是她猜得那样吧?
陈小刚今年多大来着?
正常他应该是十三,但他留了两级,所以是十五。
十五岁的少年,正是对某些事充满好奇的年纪。
安凤绕到厕所后面,攀上一块石头,从窗户的缝隙,偷偷地望进去。
秦秀秀被三个男生堵在厕所的西北角,一个男生扣住秦秀秀的左手,另一个男生扣住她的右手。
接着,陈小刚伸出手,脱掉她屎黄色的校服。
妈呀,真被她猜中了。
“哟,身材真不错!”陈小刚伸出一只魔爪,“秦秀秀,只要你让哥几个爽了,告状的事就算了。”
“不要。”
“叫,你越叫,哥几个越爽。”陈小刚边扯裤头边说,“老二、老三,哥哥先上,上完了换你们。”
“好的,陈哥。”
“别光叫好,出一个去放哨。”
“我去。”
年纪最小的赵同学跑出了厕所。
等他出去了,陈小刚凑近秦秀秀。
“真漂亮。”
秦秀秀吓得脸色惨白。
“救,救命——”
陈小刚一把掐住她的下巴。
“秦秀秀,我劝你别叫,真把人叫来,让他们看见你这副样子,你说,你还能留在学校读书吗?”
她是外来户,爸妈为了生到儿子,带着她和三个妹妹东躲西藏了好几个省市,才辗转搬到临安。
去年,她妈终于生下弟弟。
为了养活弟弟,她爸妈想要把她卖了换钱,如果被他们知道她在学校被人——,她就彻底完了。
“我想读书。”
“想读书就闭嘴。”
秦秀秀咬着嘴唇,不敢叫了。
“我就知道你是个骚货。”陈小刚露出轻蔑,“放心,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今天的事谁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
如果今天秦秀秀默许了陈小刚的欺负,那么以后他更不会放过她,他会一直拿着这个事威胁她。
直到,她的人生完全被摧毁。
她该怎么帮她?
替她喊救命?
这个点,学校放学了,校园不知道有没有人,万一没人,她没救成秦秀秀,却把自己搭进去了。
就算有几个人,这些人听见呼救一定会来吗?
如果不来,她就死了。
不能冲动。
安凤低下头,目光落在脚下的石头。
她想了几秒钟,猛地跳下石头。
“咚——”
脚底落地的一刹那,砸出一声响,响声传进厕所,惊得陈小刚提着裤子,惊慌失措地扫向窗户。
“谁?”
厕所外面的赵同学大声回答:“陈哥,没人。”
“别大意,仔细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