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记忆不能决定疼
顾承泽捂着胸口，蹲在地上，呼吸不稳，额头冒汗。
他不知道为什么，又是这种感觉。
就像心脏被钝刀慢慢切开，疼得不致命，却让人整夜整夜睡不着。
他努力回忆，可脑子一片混乱，所有情绪像被封印在一堵厚墙之后，他伸手去触，却抓不到。
林清浅赶来时，办公室一片狼藉。
她看见顾承泽蹲在墙角，身边那张画散落一地，她眼神瞬间冷下来。
她知道，是她来了。
是苏瑾谙。
她这个人不出现，就只靠一张画，又让顾承泽炸了。
她快步走过去，一把将画捡起来，眼神像毒蛇一样盯着那行字，半晌，冷笑：“她真不死心！”
“你不记得她了！”
“可她非要你再疼一次！”
她蹲下身，握住顾承泽的手：“别怕，我马上让人处理！”
“她再怎么想靠近，也只能用这种方式！”
“你现在不会再记得她了！”
“你不是说过吗？你只信我！”
顾承泽没说话。
他只是看着那张画，眼神一寸一寸地沉下去。
他忽然问：“她到底是谁？”
“为什么我总是疼？”
“你告诉我，林清浅—她是谁？”
林清浅顿了一下，笑容却更温柔了。
“你忘了，她只是个曾经的设计师！”
“你以前觉得她风格老套，是你批掉过的项目！”
“她对你没有意义！”
“你疼，是因为你身体没恢复！”
“不是她！”
“你信我，好不好？”
顾承泽没有再问，只是闭了闭眼，声音哑得不像话：
“我好像……一直在忘记一个人！”
“但她没有忘我！”
“我梦不见她！”
“可她还在画我！”
“她还在等我，哪怕一幅图都不肯签名字！”
“她不需要我记得她，她只要……我疼！”
林清浅脸上的笑僵住了。
她知道，她的设定出问题了。
苏瑾谙那一张画，又把她打回了原形。
她低头看着顾承泽，咬着牙，慢慢地说：
“那我就让她……再也画不了一笔！”
“这次，我让她的手断掉！”
“她不是靠画图留下你的吗？”
“我就让她这辈子，连笔都拿不起！”
顾承泽还坐在她对面，眼神游离，像陷在某种无形的梦境里。
他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磨出来的：“她……她是不是以前对我……很重要？”
林清浅没有立刻回答。
她在权衡。
这时候她不能反应太激烈，那会激起他的警觉；但她也不能顺着说，否则就等于承认了“那个人”的确存在过，并且，他确实曾经爱过。
她轻轻笑了笑，像是毫不在意似的把画叠起来，顺手放进了抽屉：“你以前见过很多设计师！”
“在你当顾氏创意顾问的那几年，每年那么多投标项目，你觉得‘眼熟’，太正常了！”
“你要是都记得，那才奇怪！”
顾承泽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嗓子里却像卡了什么东西，怎么都说不出来。
林清浅递过去一杯热水，语气温柔：“别想了！”
“这画我会处理！”
“以后你的办公区，我再也不让任何匿名作品出现！”
“你不喜欢这样的东西，我知道！”
顾承泽看着她，没点头，也没摇头。
他只是突然意识到一个很陌生的感觉—他不确定自己现在面对的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他口中“她”的存在。
不确定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一直在替他遮盖。
他感觉到那种“混乱”正慢慢在撕.裂他的逻辑。
林清浅太过“知道他需要什么”。
他的每一句困惑，她都能快速接话；他每一个细微的迟疑，她都能在下一秒给予解释；他每一次试图追溯某个记忆的边角，她都能提前一步替他划清界限。
他曾经以为这是默契，是她懂他。
可现在，他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也许这不是“懂”，而是“操控”。
而那个他看不清名字、记不起脸的女人，只靠一张画，就让他连夜失眠，心口隐隐作痛，手指发麻。
这不是记忆。
这是感知。
而感知，是不应该被人为编程的。
第二天清晨，林清浅悄悄把那张画送到了一家私人诊所。
她不是傻子。
她知道自己无法再用简单的屏蔽来掩盖苏瑾谙带来的影响。
她已经做了两轮的系统清除、情绪调节、感知阻断，甚至尝试用药物配合视觉干预，可顾承泽的本能依旧会对那种风格的图产生反应。
她终于明白。
不是“她的风格”在刺激他。
是“她”。
她只要还活着，就是一道永远在顾承泽心底无法愈合的裂缝。
所以，这一次，她不打算清除。
她要切断。
她坐在诊所的会室里，面对面的是一位专做“神经重塑手术”的老外科医师，手里拿着她提交的资料。
“你是想让对方产生对特定图像的过敏反应？”医生皱眉。
“这相当于逆向建立创伤记忆！”
“他不是患者，他是你……未婚夫？”
林清浅抬眼，眼神淡漠：“我只是想让他再也看不见那类图而平静！”
“我要他看到那种结构就烦！”
“看到那种线条就想丢！”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
“我只要结果！”
医生沉默了片刻：“你确定这样做不会后悔？”
“这种干预一旦植入，再想修复，很难！”
林清浅笑了笑：“我不怕他后悔！”
“因为他不会知道！”
“他早就不是原来的顾承泽了！”
“他是我花了六年一点一点重构的！”
“我不允许任何人打碎我建好的东西！”
“尤其是她！”
而此时的苏瑾谙，正在一间不起眼的小画室里，将新完成的“未归·终章”系列整理装箱。
这是一套不对外公开的作品。
她没打算展览，也不打算投送任何艺术机构。
这批画，是她亲自画完、亲自装好，然后准备匿名送.入一个她早年曾短暂供职过的私人收藏机构。
她说：“这些画不会出现在展厅！”
“它们只是留给‘可能看得懂的人’！”
贺晓帮她封箱的时候，一边流泪一边低声问她：“你还在等他记起你吗？”
苏瑾谙垂下眼，声音轻得几乎要消散：“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