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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二章画中没有名字

    “不是因为药!”

    “是因为我!”

    她以为她还能补救。

    可她不知道,人的本能是最难改写的。

    顾承泽那晚回到家,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在走廊尽头,光很暗,一扇门半开着,有人坐在桌前,低头画着什么。

    他想靠近,可脚下沉重无比,走一步都像踩在泥里。

    他使劲地喊:“你是谁?”

    那人没回头,只是继续画。

    他喊得喉咙都破了,眼泪却流下来。

    他说:“你告诉我,我是不是伤过你?”

    “我是不是,真的忘了你?”

    那个人终于停笔,缓缓地转身。

    他看不清脸,却听见一句话:

    “你记不起来,是她的错!”

    “可你心疼,是你自己的!”

    他从梦中惊醒。

    满身冷汗,心跳如擂鼓。

    他坐在床上,捂着脸,整个人像是刚从悬崖边爬回来。

    他不知道梦里的那个人是谁。

    也不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可他知道,他心疼。

    疼得像失去了全世界。

    林清浅醒来时看见他坐在窗边,眼睛发红,脸色苍白。

    她走过去,装作不经意地问:“又梦见她了?”

    他没有说话。

    她握住他的手,声音一如既往温柔:“你不用再想了!”

    “你现在是我的!”

    “那些过去都不重要!”

    顾承泽转头看她,眼神茫然。

    他想说“不是你”,可喉咙发紧,说不出来。

    他只能垂下头,低声道:“对不起!”

    “我记不得了!”

    林清浅眼里闪过一丝胜意。

    可她不知道,他虽然记不得名字、记不得脸,可他始终记得心疼。

    那一丝心疼,是她永远学不来的线条。

    是苏瑾谙,用命留在他心里的印记。

    窗外又开始飘雪,天气预报明明说的是转晴,可苏瑾谙一早醒来,还是看见了大片大片的雪花贴在窗上,湿冷而透明,像极了这座城市压抑的气息。

    她披着毯子靠在窗边,氧气管贴着鼻梁,手里拿着热水杯,一口一口地抿着。

    她不喜欢喝热水,但这阵子胃越来越差,不烫点的东西下不去。

    贺晓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刚打印出来的最新报告,沉默了很久,还是开口了:“你的数据,又差了一点!”

    “医生说,神经系统负荷开始不稳定了!”

    “你这两天有没有觉得……呼吸会突然跟不上?”

    苏瑾谙点了点头,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昨天晚上的时候,睡着睡着就像突然被人从水里扯起来,胸口闷得像塞了块石头!”

    “不过我撑过去了!”

    她说得很轻描淡写,可贺晓知道,那不是“撑过去了”,是她习惯了,习惯了靠意志活,靠画撑,靠那一点点不甘和执念吊着命。

    贺晓把报告放下,压着情绪问:“你真不考虑回医院躺着休息吗?”

    “你这样硬撑着,谁都救不了你!”

    苏瑾谙笑了笑,声音淡淡的:“我不是没救!”

    “我还活着!”

    “而且,我还有事没做完!”

    她把杯子放下,转身走回画桌前,翻开那本已经被翻得发旧的画册,里面是她这段时间画的新图,每一张都没有名字,没有主题,只是反复在构建一种极冷静却又复杂的结构。

    “我在重新设一套作品系列!”

    “归处之后的!”

    “我打算叫‘未归’!”

    贺晓怔住。

    苏瑾谙轻轻开口:“以前我以为,归处就是尽头,是爱到最后的落脚点!”

    “后来我才知道,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归处!”

    “他们只在不断逃离和错认中徘徊,一边想找回爱,一边又在被爱里迷路!”

    “我现在不再指望归处了!”

    “我就想把‘未归’也画完整!”

    “哪怕它永远都不会被认出来!”

    “哪怕他看到时,只是一句:‘这是谁的风格?’”

    贺晓看着她的背影,一阵心酸翻涌上来。

    “你还在想着他!”

    苏瑾谙没回头,只是淡淡道:“不是!”

    “是我在想着我自己!”

    “我想知道,我到底还能做到哪一步!”

    “我把他画了十年!”

    “现在,我想看看没有他的线条,我还能不能画得下去!”

    “这不再是等一个人!”

    “是完成一个人!”

    与此同时,顾承泽正坐在林清浅准备的心理训练室里。

    屋内安静,落地窗外是一排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树,冷风吹得树叶轻轻颤动。

    他坐在椅子里,眼睛盯着桌上的那张图,不说话。

    那是一张设计图,一枚胸针的草稿,普通的结构,简单的材质,没什么情绪。

    但他的手却在发抖。

    “怎么了?”心理医生问。

    “你不喜欢这张图?”

    顾承泽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低声道:“不是不喜欢!”

    “是……看得太熟了!”

    “可我不知道我在哪见过!”

    医生记录下他的反应,转头将观察数据传送给林清浅。

    而她站在另一间观察室,眼神死死地盯着那张图上数据曲线的突变。

    “他还是有反应!”她冷声说。

    “为什么?明明已经加了排斥设定,为什么他还是会停顿?”

    技术员犹豫了一下:“这不是情绪反应!”

    “这是肌肉记忆带动的自主应激!”

    “说明他的大脑认知可能被屏蔽了,但身体还记得那种结构,那种线条!”

    “这是习惯性的共鸣反应,不是感情!”

    “我们可以进一步压制神经通道,把这一类认知也一并删除!”

    林清浅看着那行字,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做!”

    “彻底做!”

    “从今天起,他再也不能对任何线条有反应!”

    “他看到那些图,要像看着乱码一样!”

    “不准再有任何触动!”

    “我要他心干净,手干净,眼也干净!”

    “她留下的任何一根线,都不许他再碰!”

    那天晚上,顾承泽回到家。

    他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城市的灯一盏一盏亮起,心里却莫名浮起一阵烦躁。

    他说不上哪里不对。

    他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口堵着,像是漏了什么,又像是被谁挖走了什么。

    他低头,想去画点什么,可刚拿起笔,脑袋就开始疼。

    那种疼不是尖锐的,是压迫式的,像是有一道隐形的墙死死卡在他和某段记忆之间,他的手明明还握着笔,可身体却再也画不出一条完整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