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5200 > 其他小说 > 被黄昏吞噬的光 > 第175章 现在的麻木
    第一百七十五章现在的麻木

    苏瑾谙把那张纸摊开的时候,阳光刚好照到她桌面的一角,落在那支铅笔上,影子细细的一道,和她的手重合了。

    她轻轻地握着笔,一开始手有些抖,落笔不稳,试了好几次,才把第一笔线条画完整。

    她画得很慢,像是怕哪一笔太快,会画坏了,也像是在克制身体里那种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的痛。

    她已经习惯了这种不受控的反应,从最初的慌,到后来的忍,再到现在的麻木。

    线条从纸上走过,一笔一笔,她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直到外面阳光往西斜了一点,才堪堪完成一半。

    中午她没吃饭。

    不是不饿,是吃不下。

    她现在吃东西很挑,稍微热一点就反胃,冷了又咽不下去。

    贺晓一直劝她换成流质饮食,她自己却坚持不肯,嫌那个味道太像药。

    她说:“我不是病人,我还在画图呢!”

    没人敢反驳她这话。

    因为她坐在那张桌前的样子,确实不像病人,更像一个在完成某个执念的人,死死地抓着最后一点清醒不肯松手。

    贺晓下午来的时候,刚进门就闻到那种熟悉的干油墨味。

    她推开门,看见苏瑾谙整个人窝在椅子里,脑袋靠在桌边,画纸压在胳膊下面,笔还握在手里。

    她吓了一跳,快步过去:“你怎么趴这儿睡着了?

    头晕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瑾谙抬起头,声音有点哑:“没事,就是有点累!”

    “图快画完了!”

    她笑了一下,眼神疲惫但亮:“再改两笔就能发过去了!”

    贺晓看了一眼那张图,戒指的主石位是空的,外围是一圈断开的链环,每一个连接点都有小符号,像是字母,又像是草写的密码。

    “这是什么?”

    贺晓问。

    “她男朋友以前给她写的字!”

    苏瑾谙说:“她说他写字不好看,但她还是记得他写下‘我们结婚吧’那天,写错了‘婚’字!”

    “我就把那个错字也画进去了!”

    “她说她想要的不是完美,是回忆!”

    贺晓听完没说话,只觉得鼻子发酸。

    苏瑾谙是真的把别人的故事当回事。

    她从不敷衍,也从不重复别人给的想法。

    她不是把设计当工作,是把每一份交付都当作一场小型的交心。

    她不是在做首饰,她是在帮别人把那些嘴里说不出口的感情藏起来。

    那天晚上,图稿发出去之后,苏瑾谙照例去厨房煮了杯热牛奶,喝了半杯没喝完,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梦见了一场雨。

    雨很大,打在老城区的屋檐上噼里啪啦地响。

    她站在街口,穿着那件灰色风衣,头发湿了,鞋子也湿了,站了很久很久。

    梦里有人从街对面走过来。

    她没看清脸,只觉得那人越走越近,身上的影子像是把整条街都盖住了。

    她想转身走,脚却像被钉在原地,动不了。

    那人终于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

    她听见他问:“你现在好不好?”

    她没说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梦到这里,她忽然惊醒。

    房间里很安静,窗户没关严,风吹进来带着点潮气。

    她坐起身,手撑着额头,过了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她不想再梦见他了。

    可她控制不了。

    她越是不想梦见,梦就越清晰,像是故意反着来。

    她躺回床上,脑子里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只觉得身体像是被掏空了,连翻个身都觉得累。

    她不是不想休息,是她真的累了。

    不是普通的那种疲惫,是那种从骨头里透出来的乏力,像是每一个细胞都在喊“撑不住了”,可她还是不能倒。

    她还想再画一副图。

    再完成一个人的委托。

    再走一段路。

    她还没把所有想表达的东西都说完,还没把她那些年积攒下来的故事都画出来。

    她想留点什么。

    哪怕只是一些别人看不懂的线条,一些在她走后才被翻出来的稿子。

    她也想有人看见。

    不是因为她是谁,而是因为她画过,存在过,努力过。

    她不是在等谁。

    她只是还没放下自己。

    顾承泽最近搬去了郊区。

    他自己选的房子,离市区远,也没什么人打扰,周围除了几家画室就是安静的林地。

    他每天早上六点起床,煮咖啡,拉开窗帘,坐在画台前画画。

    他不接项目了,也不再参与任何珠宝商业事务。

    顾氏那边他已经彻底退出,股份交给了信托基金代管,林家的人也没再出现。

    他现在就靠画画过日子。

    他画的还是她。

    从她最早穿校服的样子,到后来她穿高定走秀那天的神情,连她咬唇、皱眉、系发绳的小动作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每天只画两小时,然后就开始整理以前她寄给他的那些东西—画册、信笺、展览门票、哪怕是一张别人拍下来的她的背影。

    他把这些一一分类,编号,装订,摆在书架上。

    那是他这一生里最贵重的收藏。

    他不是为了哪天还给她。

    他只是怕自己哪天又忘了。

    怕哪天他老了,病了,神智不清了,不记得她的名字了,也忘了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可只要这些东西还在,他就能知道—

    他曾经拥有过。

    哪怕只有一瞬。

    有一天,贺晓忽然在柜子里翻出了那个顾承泽寄来的快递盒。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拿出来给了苏瑾谙。

    “你想看就看!”

    “我拦你,是怕你崩!”

    “现在你稳得住了,那这事我就不再管!”

    苏瑾谙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拆开了盒子。

    盒子里是一本画册,一张小卡片和一枚银杏胸针。

    她把卡片拿出来,翻过来一看—

    我不等你回头,也不求你再爱我。

    你活着,我就记着。

    你忘了我也没关系。

    我不能再打扰你了,但我想你一辈子都好!

    她看完没说话。

    只是把那枚胸针拿在手里看了很久,最后轻轻地别在了自己的衣领上。

    她不是心软。

    她只是觉得,这枚胸针的位置,确实刚好。

    林清浅本来已经不打算再做什么了。

    她很清楚自己已经输了,彻底的、干净的,连一点余地都没留下的那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