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岁晚拒绝陆东开车送她的好意，在公交车站等待时给殷景泽打电话。
打到第二遍才接通，那边声音嘈杂混乱，像是在吵架。
她要说的话卡住，殷景泽阴沉不耐，“什么事，说。”
自从认识以来这是乔岁晚第二次听到他这种语气，上次是在殷氏集团，因为殷博。
耳边回荡过林妙如的那句“殷家不是桃花源，养不出桃花源似的人”。
“学长，我打扰到你了吗？”
殷景泽沉默。
等他再开口时已经平缓很多，背景音也安静下来，“抱歉，会议室在吵架，我没看来电显示，不知道是你。”
乔岁晚提起的心情稍缓：“那你先忙？”
“嗯，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去陈家别墅找你，“殷景泽一顿，“上午的电话，我没说完。”
乔岁晚本来也想回去：“好。”
陈家别墅和往常不同，很安静，管家王叔和佣人都站在院子里，脸色各异，中式的红木门关着。
众人看见她都颔首打招呼：“岁晚小姐。”
乔岁晚点了点头，看着这些脸满心防备，尤其是王叔。
如果连几十年的感情和信任都是假的……她厌恶这些勾心斗角，也害怕。
只要陈家人想，碾死她就像碾死一只蚂蚁，让警方查无可查，甚至根本不会引来警方的注意。
她先屈指在门口敲了下，轻轻推开，声音从打开的细小门缝中流出。
“我嫁你，因为我没有更好的选择，”云婉之眉眼讥诮，像在对陈诚，也像对自己，“我不愿听父母的话联姻，要追求真爱，那段恶心的婚姻和拳打脚踢是我该为冲动和无知买的单，可我要付出的不止这些。”
她请求过父母的帮忙，可她早已为嫁乔清竹和家里闹僵闹翻。
原本在家里她就不如姐姐云婉卿讨长辈喜欢，虽然她成绩和学业更好，但云婉卿也没差太多，而且乖巧懂事很会说话，长辈让往东绝不会往西，所以在她执意要嫁后父母也伤了心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云婉卿身上。
云婉卿答应帮她，也找了律师，可惜律师只会拖，没法彻底解决问题，为此她在父母面前揭穿云婉卿的伪善却没有人信，反而觉得她自私自利又心思歹毒。
她开始觉得以前的自己蠢。
别人给的情爱转瞬即逝，唯有自己握在手里的财权才是真的。
喜怒哀乐只有小孩子才会表现在脸上，情绪要自控，要成为交换品用来得到利益。
云婉卿就做的很好，她虽没有继承云家的集团和人脉，但她唯一的儿子陈瑾霆已经是父亲眼里的唯一人选。
认识陈诚是她的蓄意勾引，虽然陈诚深陷低谷名声也不好，但已经是她能够到的极限，况且正因深陷低谷她才更容易对症下药的用手段。
“我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我，”云婉之深深看着陈诚，“外人都说你对我是真爱，可世上哪有那么多真爱。”
“不过是外表的吸引，床上的花样。”
“之所以隔了那么多年才娶我，除了你前妻的原因，也是因为我了解云婉卿，也以最快速度看透陈家人，既能自保又能帮你。”
陈诚凝视她，目光闪动。
云婉之避开他的视线，依旧从容：“我不会让乔岁晚和陈淮尧在一起。”
“至少现在不会。”
陈淮尧心思深准备足，陈家的老东西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淮尧是为了岁岁才和爸闹翻。”陈诚眉心皱起。
先不论他认不认乔岁晚当儿媳，陈淮尧为乔岁晚做了这么多，感情显而易见。
云婉之轻嗤：“没有乔岁晚，他就不报仇了？他就不要陈家了？”
陈诚反驳：“理，不是这么算的。”
云婉之不愿和他争执：“我让人订了机票，明天我带乔岁晚和老太太出国旅游。”
说着她没管陈诚，径直出门。
乔岁晚退开，反应了会才意识到“老太太”是奶奶。
云婉之迈出门，阳光刺眼。
身上价格昂贵的白色套装一尘不染，在乔岁晚看来优雅，从容。
是岁月和磨难打磨后的从容，直面风雨仍泰然自若不弯腰脊。
云婉之看到乔岁晚，停住。
彼此对视，乔岁晚抿着唇，因为刚才听见的话心里都是各种念头，更说不清是心疼还是难受：“妈。”
云婉之低眸，嗯了声：“听到我刚才的话了？回去收拾下，我已经和疗养院打过招呼。”
乔岁晚很感动，但还是迟疑：“奶奶这辈子没出过国，能出去是好事，但她的身体……”
“你以为带她去旅游？”
“额……”
云婉之冷冷瞥她：“随你，不愿带她就算了。”
“带带带！”乔岁晚已经反应过来是为了治腿看病，攥住她的胳膊，“妈，谢谢你。”
云婉之盯了她半晌，把手抽出，捏住她的脸掐了掐。
触感柔软，陌生。
乔岁晚觉得有点疼，也有点痒。
多年未有的温情从四肢百骸中流窜而过，她有些想哭，但还是湿着眼眶笑了。
云婉之拧了拧眉，最终像是长长松懈了一口憋闷在心里多年的气。
她知道怎么对自己最有利，多年来一直走在这条路上。
可即便是被重塑过的人，本性也还在。
乔岁晚是她的女儿，虽然流着那个人渣的血。
“妈，你和陈叔叔……”乔岁晚眼里担忧，欲言又止。
云婉之已经猜到：“离不离婚，看陈淮尧，看陈诚。”
首先，陈淮尧得赢。
其次，陈诚得不想离。
这些年在陈家她早已给自己留了后路，即便离婚也有几辈子花不完的钱。
乔岁晚咬着下唇点点头，指甲掐了掐掌心：“妈，陈淮尧的妈妈，还有，我爸去世前的车祸……”
云婉之知道有些事是必须要说开的。
“他妈妈病情加重确实与我有关，我当时一心想嫁进陈家。”
“车祸，”她微顿，“如果你不在车上，乔清竹会被撞成烂肉，会被车内起火烧成灰。”
乔岁晚没说话。
成年人没有非黑即白。
也没有绝对的对与错。
远处忽然有车声，乔岁晚下意识往外看，接着手机响了。
别墅的大门没关，殷景泽直接把车开进来，在个四下没人的地方停住。
乔岁晚走过来时发现他还在驾驶座，车窗大开，他系着安全带在等待的这么短短时间内已经睡着了。
有段时间没见，他瘦的明显，温润的脸有了棱角分明的锋锐弧度。
乔岁晚忽然想起几年前同时期的陈淮尧。
天之骄子，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她犹豫要不要叫醒他，殷景泽放在车上的手机铃声清脆。
殷景泽连眼都没睁，随手划了接听。
乔岁晚隐隐听到是他助理的声音，说的是陈淮尧接受采访的内容。
媒体和网络的传播速度永远不会让人失望，网上已经炸了。
殷景泽的困倦在助理的声音里彻底消失，电话挂断，他看着乔岁晚下了车。
“你之前说过有个喜欢的人，是陈淮尧？”
乔岁晚坦白：“对。”
殷景泽揉了揉眉心，眼中的红血丝浓重，疲惫，依旧温和绅士：“你想怎么样呢。”
“岁岁，你想取消我们的婚约，选择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