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如是陈淮尧四月前选中的预未婚妻,也是她乔岁晚昔日的好友。
两家都还算满意,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正式订婚了。
她若不下车,怕也是自取其辱。
乔岁晚苦笑地抬手挡住眼睛上通过车窗玻璃洒下来的暖光,心里忍不住的酸楚。
可酸楚又有什么办法?
她了解陈淮尧,他从来在利益大事上都冷静自持。
像他在陈家和陈叔叔说的那样,一旦定下,就不会变。
……
到了医院,短暂收拾好情绪的乔岁晚先换上护士制服,接着开始日复一日的繁琐工作。
世上鲜少有工资是能轻松领到手的,护士人数本就不多,今天还有两位请了假。
她忙得脚不沾地,也没空再想陈淮尧。
不知道是不是避孕药的原因,乔岁晚今天头一直晕晕涨涨的,想吐但吐不出来。
终于撑到快下班的点,她去茶水间接了杯水,回来见护士长在她的位置上坐着。
护士长看她:“小乔啊,你脸色不太好,生病了?”
“有点头疼,”乔岁晚按了按太阳穴,“您有事找我?”
护士长敷衍地点头,并不关心她是不是真的身体不好。
“刚才林妙如给我打了电话,说生病了要请假,你们是一起来实习的同学,应该互相照顾,大夜你替她值班吧。”
这语气动作不是商量,是通知。
乔岁晚只能留下,难受得没胃口,就没吃晚饭。
她夜间一个人要负责好多病房,道德感太强不敢睡觉,哪怕不舒服也只能趁没事坐着趴一会。
突然有人叫她,乔岁晚转头一看,才发现是昨天刚来实习的小护士。
小护士的眼圈有点红,语气也着急忙慌的:“岁晚姐,我扎针时没扎好,病人的男朋友看着像生气了,我有点怕,你能帮我过去扎吗?”
这种事在医院是很常见的,乔岁晚用手撑着桌面站起来:“好。”
她走到病房门口,刚要推开进去,就听见里面的说话声格外熟悉。
“阿尧,我没事的,都是同事,你别吓着她。”
是林妙如。
乔岁晚动作一顿,随后深吸了口气,迈入病房。
她低垂着眼谁也没看:“抱歉给你们造成麻烦了,我来替我同事为您扎针。”
病床边,陈淮尧眸子眯了眯。
林妙如的目光快速越过陈淮尧去看,见到是乔岁晚,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岁晚?怎么是你值班?”
“没记错的话你今天是白班,连轴转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闻言,陈淮尧也不自觉上下观察了遍乔岁晚,目光最终停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
看似关心的话,却让乔岁晚打心眼地烦。
林妙如这是明知道自己请假,顶班的一定是她,虚情假意个什么劲儿?
又不是没背刺过她。
乔岁晚没回话,先看了林妙如两只手的手背,有好几个针眼微微泛青。
她什么也没说,低着眼为她绑上止血带。
乔岁晚专业过硬,紧张手抖扎错的事情从不会在她身上发生。
可针还没扎进去,林妙如的手就先抖了抖,神色害怕又极力隐忍地别开了脸。
见状,陈淮尧绷着脸开口,黑眸依旧凝视乔岁晚:“轻些,她怕疼。”
“好了,阿尧,”林妙如努力挤出温柔的笑,“没事,岁晚你别紧张。”
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乔岁晚沉默地将针扎入林妙如的静脉,迅速贴好输液贴,解开止血带,稳准狠地结束了这一切。
末了,她拿好治疗盘,官方地提醒:“您小心针头,有事按铃。”
回到护士站,小护士顶着红肿的眼睛不断朝乔岁晚道谢。
她随意安抚了几句,在护士站放下东西后,心烦意乱地往洗手间走。
又困又累,乔岁晚捧了凉水轻轻拍脸。
然而凉水对疲惫的作用有限,对心底难受的作用更有限。
乔岁晚蔫蔫地出来,毫无防备地在拐角处撞上了人。
“抱歉,您没……”
她的话戛然而止,脸上闪过诧异,身体本能地先退后两步。
陈淮尧伸出要扶她的手握了个空。
男人站在背光处,神色间晦暗不明。
乔岁晚和他已有了肌肤之亲,本来单独待在一起就会不自在,因为刚才的事更是心绪复杂。
她又退了一步,双手背在身后,搅在一起:“有事吗?”
既没叫淮尧哥,也没叫名字。
陈淮尧凝视她几秒,神色平淡地递给她两样东西。
一件是药膏。
另一件,是卡。
乔岁晚的周身顿时又被冷意笼罩。
凉得彻骨。
半年前的亲密后陈淮尧也是给了她一张卡和一把卡宴的车钥匙。
两个月没回陈家。
说是出差,但乔岁晚和男性朋友去一家叫琼荣的高端会所时意外看到了他。
明白是怕被缠上后,她也假装忘了那晚的事,开始尽可能躲着陈淮尧。
而今天,他又是同样的处理方式。
乔岁晚背在身后的手指用力掐住掌心,竭尽全力做出不在意的神色。
“不用。”她别开脸,快速且坚定推了下陈淮尧的手。
陈淮尧眉心蹙起,又很快恢复如常:“你奶奶也不用?”
乔岁晚顿时哑声。
她的奶奶不是陈家人,是她生父那边的。
生父死后,爷爷本来就有心脏病一时受刺激没抢救回来,奶奶在前年又因为想踩着椅子拿床被子时不小心摔了下来,一直在疗养院。
陈淮尧把药膏和卡放进她护士装的口袋里,倏地意味不明短促笑了声。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乔岁晚愕然抬头看他,眼睛睁得大大的。
他的意思是怀疑药是她下的?
陈淮尧凝视她的双眼,里面陡然丰富激烈起来的情感像奔腾的潮水、崩塌的雪川,让他心生愉悦。
乔岁晚一下将药膏和卡都拿出来,扔到陈淮尧身上,眼眶却还是不争气得红了。
她执拗地控制着泪水,气息急促。
“对,我喝多了是我的错,但你就没错吗?”
陈淮尧一怔,倒映着乔岁晚面庞的瞳孔紧缩,心也倏地收紧。
“两次了,淮尧哥。”乔岁晚抬起手比了个二,“你不应该反省一下为什么总是被人下药吗?”
说完,她转身就走,生怕晚了一步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就滑下来了。
乔岁晚回到护士站,好一会儿才稍微平静,又听到熟悉的铃声。
是林妙如所在的病房。
那不是她负责的病房,可新来的小护士不知道在哪间病房里忙,这会又恰好只有她在,她只能过去看看。
病房里面只有林妙如。
她正在打电话,脸上每一寸都洋溢着甜蜜。
“我只是低烧,又不是什么大病,你先忙你的,有时间再来陪我嘛。”
“知道啦,阿尧,我会想你的。”
乔岁晚板着脸走近,先确定药袋还没滴完,又弯腰去看林妙如被扎了针的右手背。
林妙如眼中快速闪过慌张,身体猛地转了转,将手机从耳边拿下,倒扣在床面。
注意到她的动作,乔岁晚冷冷一笑。
如果真的怕自己听到,就不会在打电话时按铃了。
更何况,她对他们的聊天内容也不感兴趣,大可不必这么做。
“针头没鼓,更没有血液回流,你按铃有什么事?”
林妙如已调整好神色,微笑:“岁晚,你吃晚饭了吗?”
“阿尧给我点了嘉锦的外卖,我最喜欢他家餐厅的中餐,味道特别正,一起吃吧。”
乔岁晚敛眸。
嘉锦是帝都今年新开的六星级酒店,主打高档次,对外是从不接外卖单子的。
陈淮尧对林妙如,是真的体贴。
乔岁晚按捺着苦楚,转身就走:“不用。”
——
乔岁晚熬到早上下班,头疼欲裂地往公交车方向走,却见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她面前。
这是陈淮尧的车。
来看林妙如的吧。
她握紧手中的包,打算无视。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来,露出陈家司机的脸:“岁晚小姐,快上车吧,少爷等着呢。”
乔岁晚一愣,看了眼时间,七点半,正是该上班的时间。
陈氏和庄园并不是一个方向。
转而又想起昨晚听到的林妙如打电话时的内容,她垂眸:“不用,你送淮尧哥吧,我自己坐车回去。”
司机先望向后视镜,接着道:“少爷要回家拿一份文件,顺路。”
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也是,工作和前途对陈淮尧来说是最要紧的。
她的分量只怕连十分之一都不如,也只能是顺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