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抵达实验大楼的时候，爆炸已经波及到了大厅。”
那天的场景，一笔一划都清晰刻在王勤的脑海里。
“合金钢打造的大门就像麻花一样被拧成了一团，到处都是紫蓝色的火焰，我们只能从火势相对较小的窗户进入。大火把队长的防火服当场烧焦，前一秒他还在给我们加油打气，后一秒就被吞没了！”
王勤说着，眼泪止不住地横流。
“那一刻我们的雄心壮志，立马就被打碎了……但是能怎么办？要是找不到研究成果，那我们上千号人待在这沙漠里的几十年，不就都白费了吗？况且我们已经跟队长承诺过了，既然虚许了诺，就一定要讲信用！”
“于是我们出发了，用队长留下来的一张简单的地图，一步一步从楼梯处爬上最顶层。”
“我们离目标越来越近了，而我身边的队友，也越来越少了……”
不知不觉，王勤突然安静下来，垂着头，只有眼泪落在地面滴答滴答的声音。
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冒出一点杂音。
“到最后，只剩我一个了。”
王勤长舒一口气，脸上又浮现出了当年的那种绝望。
“可我当时的位置，距离目的地还有很远很远，楼层越往上，大火产生的烟雾越重，氧气也越来越稀少，我当时头昏脑胀，一不留神就跌进了碎裂的机器残骸里。”
“锋利的金属刺穿了我的肩膀，从背后一直刺到了胸前，我想要挣扎，可浑身使不出一点力气。”
“不过还好……”
王勤苦涩一笑，“缺氧仿佛麻痹了我的痛觉神经，即便肩膀被刺穿也没感觉到有多痛，只是不知道流了多少血，总之整个地面都是液体。”
在场的许多人都皱起了眉头，他们从未经历过那样的灾难，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如何能够切身体会王勤当时的痛苦和绝望？
就连刚才还嚣张跋扈的李青然，此刻也满眼心疼地看着王勤，问道：“那后来，你是怎么走出来的？你完成任务了吗？”
王勤缓缓抬起头，将目光投向秦泗的右手手掌。
那道目光，充斥着浓浓的敬仰和感激。
“就是这只手，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自己已经放弃了挣扎，仰面躺倒在地上，睁着死鱼一般的眼睛看向漆黑的天花板。
他认命了，今天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活下去了。
只可惜没有拿回研究成果，也没能兑现承诺。
不过自己这一辈子，也算是轰轰烈烈了吧？
在沙漠里奋斗了好几年，也算是吃苦耐劳，为国捐躯了。
死后应该能被奉为烈士吧？不知道自己那远在南方平广县的未婚妻听闻这个消息后，会不会高兴呢？
带着这份期望，他缓缓闭上眼……
“手给我！”
突然一声带着命令式的呼喊，让他立刻瞪大了眼睛。
有人？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紧接着就被另一只手紧紧握住。
那只手是不是有力，是粗壮还是细腻，这些他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只手的手掌心处，有一道嶙峋的伤疤，很硌人。
而下一刻，他就被整个拉了起来。
“噗！”
紧接着，一个氧气面罩突然压到了他的脸上，源源不断的氧气涌入鼻孔，他体内的机能再次恢复正常运转，神志渐渐清晰，视线也慢慢明了，同时肩膀上的伤口也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剧痛。
可他看清了那个救他的人。
一个罩着双臂和双腿处都被烧焦了的残破防护服的男人。
他认识那人身上的防护服，和他们穿的防火服不一样，材质和韧性都要强上不少，是专供在反应区工作的研究人员穿戴的，用以抵抗核辐射。
可即便是这种特殊材质的防护服，也被烧成了这样，难以想象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火势越来越大了，赶紧离开吧。”
那人说话了，声音很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可王勤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
“我不能走，我的任务还没完成！”
王勤已经想好了，他虽然感激眼前这位研究人员给了他第二次生命，可即便自己有九条命，也一定要把这九条命都捐给国家，捐给伟大的科研事业，也捐给在沙漠里日夜奋斗了几十年的同伴们！
“你的任务具体是什么？”
那人又问道。
王勤犹豫了一秒钟，最后还是回答说：“拿到这座实验楼里存储研究记录的硬盘。”
对方摇摇头，“不行，你可能没有权限去中央控制室拿硬盘，这样吧，正好我也要去控制室，我帮你拿硬盘，你也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楼下唯一的出口被堵了，我需要你帮我去疏通！”
王勤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快步冲上了楼。
帮他疏通唯一的逃生出口？
这算哪门子的帮忙，就算是自己要离开，也不得不疏通出口啊？
他还是很担心那个硬盘，但不知为何，他对这位救命恩人十分信任。
他一定能成功的！
于是他斗志昂扬，迅速下楼，找到了那个被堵住的出口。
墙体塌了，砖石水泥将楼梯给封堵了起来，不过还好，能够处理。
他只是很好奇，既然路被堵了，刚才那人又是如何上来的？
带着这份疑惑，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乱石堆中清理出了一条小路。
而就在这时，那人终于回来了，也不负所望地递上了那块硬盘。
准确地说，是带血的硬盘。
王勤知道血是他的，只是不知道他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接过硬盘还没来得及感谢，那人就匆忙离开了，想来是还有更紧急的事等着他去处理。
王勤没能看清他的样子，也没能看清他的身高和体型，只是很久很久之后，在2012年研究取得阶段性胜利的表彰大会上，他又一次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声音。
原来，当初那个把自己从鬼门关救回来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秦泗啊！
甚至在十年后的2022年，那位救命恩人的真实身份，还被迫向全世界的人揭示了。
原来，他就是孤雁！
那个让世界各国都惊叹不已的人！
“就是这只手，我永远也不会忘！”
王勤从回忆中醒来，依旧死死看着秦泗的手，双眼通红。
“你怎么知道这两只手的主人，是同一个？”李诚疑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