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满心中轰然,几如高楼一瞬坍塌。
这时有人从旁经过。
“宋二公子身旁那女人是谁?怎么不是沈家那个?”
“你消息太闭塞了吧!沈家那个早退婚了!这是俞家的千金,听说谈了有两月了。”
两月。
宋满眼前发黑,寒意从心口一阵阵冒出。
那她呢。
她算什么?
温屿安觉察她在颤,俯身询问:“怎么了?不舒服?”
宋满摇头,“我可能有点感冒了。”
嗓音嘶哑。
温屿安不疑有他,“我扶你去包厢休息。”
“可你的衣服。”
“你要紧,我可以找助理给我拿。”
语气尤为笃定,且不容分说。
宋满没再拒绝,任温屿安扶着就要走。
“满儿。”
身后传来一道女人的喉咙。
宋满脚步一停,转身。
女人盘着发,纤长的天鹅颈上,一张圆中带尖的猫脸,深目长眼,松松笼着一件华丝葛黑裙,美得落套,美得俗媚。
女人款款走近,“早想跟你见识了,可惜一直没机会。”
说着,朝旁睇了一眼,“隽言,介绍介绍?”
女人说,宋满跟着移过去视线。
男人恰时看过来。
灯火下,那双眼睛,比平时更幽深。
宋满深吸一口气,眼里仍是泛起一层雾,“小叔,她是谁?”
宋隽言下颌线紧绷,声音却几无情绪,“俞念。我对象。”
宋满喉咙发梗,“什么时候谈的?”
宋隽言蹙眉,无声看着她。
俞念旁观着,笑容意味深长,“快三个月了吧。那时隽言才和沈家退婚,被沈家那个缠得紧,隽言担心我,所以暂时隐瞒了关系,前几日沈家那个一消停,隽言就迫不及待地带着我出来昭告天下了。”
一字一句,刀一样割在宋满耳膜上。
胃里仿佛也梗着一块石头,她痛得难以纾解,慌不择路地问:“那周姐姐……”
俞念接过话茬,“她是幌子,为我挡枪的。”
俞念一抬下颏儿,说不出的矜傲,“不过,听说你侄女订婚,叫她占了便宜,这点我很不开心。”
宋隽言嘴唇挨着俞念耳朵,轻声说:“以后不会了。不生气。”
所以自始至终都是为了俞念。
不是为了她。
她还因此那么感动。
问出那么傻的话。
宋满紧紧攥住拳,指甲陷在掌心,全然不能呼吸了。
温屿安一直搂着她,明显注意到怀里的人身子愈发泛冷。
温屿安不由握了一下她手指。
近乎冰块一般了。
温屿安连忙开口:“宋二公子,俞小姐,我送满儿去休息间,先失陪了。”
宋隽言晃了一眼两人交错的指尖,似笑非笑,“温先生什么时候和我侄女关系这么好了?”
温屿安如实道:“有些渊源。”
俞念噙笑,“满儿不愧是宋大夫人调教出来的,这走了一个华小公子,又来一个温先生。”
宋满抬眸,对上女人视线,针尖似的。
温屿安也蹙了眉,“俞小姐慎言,我和满儿只是朋友。”
宋隽言平声道:“既是朋友,那就得注意一下分寸。”
宋满凿了他一眼,“不用你管。”
俞念滑笏微笑,“隽言你的好心,你侄女不领情呢。不过,说到底满儿只是宋大夫人领养回来的孤儿,不是什么正经出身,所以对男女之间的界限一直都这么模糊吧!”
孤儿。
不是什么正经出身。
这俞念对自己果然有敌意。
三言两语都专挑她的软肋刺。
宋满一向装乖,但也不是任他人肆意践踏的。
宋满道:“俞小姐,自己淋过雨何必也把别人的伞扯破呢!”
俞念虽是俞家千金。
可母亲不过夜场一个陪笑的,使心机爬上了俞老的床,暗结珠胎,悄悄转地儿生下,再抱着襁褓的俞念登门认亲。
俞家上下都被俞念母亲这操作恶心透了!
俞念早些年受此影响,过得十分不易,后来在商业上展露头角,才得俞老器重。
这辛秘其实家喻户晓。
但话语权永远掌握在上位者手中。
获得俞氏集团总权的俞念不愿提及,其他人巴结她,也不敢触她的逆鳞。
这么些年了。
宋满是头一个。
俞念脸色铁青,讥讽道:“我是俞家名正言顺的千金,你拿我跟你做比,也配?”
温屿安神情彻底冷了下来,“人不分贵贱,只分品性高低,在我这里俞小姐你确实不配与满儿相提并论。”
温屿安家产都在港带。
但此次来内陆,是参与重点项目的主要对象。
俞氏纵使在内陆排前几位。
富不跟官斗。
她再怎么都得忍让温屿安三分的。
俞念咬紧后槽牙,转头看向宋隽言。
宋隽言盯着温屿安,“俞念是我对象,她说一句她侄女,天经地义,温先生你拿什么身份置喙?”
字里行间都是对俞念的维护、纵容。
宋满只觉心脏仿佛被撒了火炮,炸一下紧一下疼一下。
反反复复地缺氧,呼吸短促。
宋满握紧温屿安的手,看向宋隽言,“温先生是我的朋友,他只是瞧不惯我受欺负……”
“俞念欺负你了?”
宋隽言一口抢断。
宋满一窒。
“她欺负你了?”
宋隽言逼问。
凌冽的、冷漠的。
宋满心脏全然不跳了,抬头,看向宋隽言。
眼神幽怨的、充满恨意。
宋隽言心口被什么刺了一般。
俞念这时却意料的出面调停,“算了,我就快人快语,可能不小心让满儿不舒服了,满儿可别计较啊。”
宋满刚要张口。
俞念朝宋隽言叹了声,“所以我才不爱跟女生玩,心眼子太多,总扭曲我的好意。”
宋满彻底不想跟他们说话了,转头,冲温屿安道:“你带我去休息室吧。”
两人并肩走远。
宋满大半身子倚在男人怀里。
温屿安一只手搂在她胳膊上。
卷起的袖子,青筋一缕缕凸起,半搭着的女人青丝,一柔一刚。
格外和谐。
连俞念都忍不住感慨,“满儿和温先生挺配。”
宋隽言不言声儿,低头喝酒。
俞念想起沈知因的那些话,也掉了脸子,“怎么,我说错了?”
宋隽言脸上浮着柔情笑意,“我不管他们,只管你和我配不配。”
俞念听着脸登时一红,挤进他怀里。
他沉目搂住她,另一只手同时放下酒杯。
那力道几乎要把桌子震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