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阮文华心沉下的一瞬。
宋隽言拨开火机盖儿,烟雾立时溢进屋内。
“抽烟。”
阮文华仍不放心,快速同华夫人套几句,便揿了电话,高声道:“满儿,你快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宋满应声,踢了鞋,迅速走到阮文华跟前。
“母亲。”
阮文华视线从玄关剜回来,上下打量宋满。
口红完好,衣服也规整。
看来的确没做什么。
阮文华一颗心落下,“方才张师傅打电话过来,说订婚礼服做好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和家乐去试试。”
宋满应好。
下一秒,宋隽言抽完烟,趿鞋进来。
阮文华叫住他,招了招手,却是看着宋满又道:“华家给的礼金清点完了,车子、地产、珠宝……图了个吉利,统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万。”
寻常高门贵女,不过两三千万。
饶她再是宋廉明的独子,但终究隔了血脉。
华家给这么多,可见十足的诚意。
阮文华复看向宋隽言,“你这个做小叔叔的,打算给多少?”
宋满面皮儿瞬间绷紧。
阮文华这话有逼人上梁山的味道。
给少了,跌份儿。
给多了,区区一个主任的头衔,难免叫人嚼舌根。
宋隽言深谙,打太极道:“嫂嫂想我给多少?”
阮文华笑容浅蒙,“那是你的心意,我哪能替你作主的。”
宋隽言道:“那到时候我问了知知,跟你说。”
宋满睫毛颤了一下。
阮文华却是怔住,“知知?”
阮文华眉头慢慢蹙起,“你新对象?”
宋隽言“不行?”
阮文华不置可否,“哪家的千金?老爷子知道吗?”
“过两天就知道了。”
阮文华和宋满同时一怔,看向他。
宋隽言面目从容,视线凝着某一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到时带她来老宅。”
……
宋隽言交不交对象,宋家上下,最关心的就是宋廉明。
毕竟有沈家的前车之鉴。
是以等到那天,久日未见的宋廉明竟赋闲在家中。
宋隽言哂然,“大哥今儿怎么不忙?”
宋廉明道:“后日就是满儿的订婚,请了一周的假。”
宋隽言目光扫向一边正在布置点心的宋满。
她今儿穿了白色兔绒的毛衣,裹着里衬的真丝长裙,并不贴身的裁剪,但一蹲身、一弯腰,总能勾勒出圆润的形状。
印象中这里最嫩最弹。
撅高趴在枕头上,他撞一下,那里晃一下,撞得越狠,晃得越狠。
一旁宋廉明突然出声,“那位周小姐多久到?”
宋隽言不动声色移开视线,低头看表,“快了。”
话音刚落,窗户外响起一阵引擎声。
宋隽言兜里的手机也在这时震动。
他掏出来,点了接听。
保姆同时去开门。
门开一霎。
宋隽言眉目一沉。
华家乐捧着花,花开得灿烂,那张脸笑得也灿烂,“小叔不欢迎我?”
宋满听到熟悉的声儿,走过来,“你怎么来了?”
华家乐越过宋隽言,将花递过去,“今早才空运的小雏菊,送给你。”
宋满毫无准备,手忙脚乱地接下,抱在胸前,“你来就来,送什么花。”
华家乐道:“仪式感总该有的,不然叫你觉得我怠慢我和你这段感情。”
宋隽言视线从华家乐脸上,落到那捧花。
十二朵。
心心相印、全部的爱。
目光陡然浮起两分戾气。
宋满心里一紧,不由抱紧花。
戾气更增几分。
宋满一抖,忙转身递给一旁的李姨。
宋隽言这才收回视线,电话那端似乎说了什么,他‘嗯’了一声,挂断,“让一让。”
华家乐往旁边挪开一寸。
宋满这时才想起待之道,“快进来吧。”
保姆见状,立时递上拖鞋。
华家乐弯腰的空当,露出身后湛蓝天幕里,男人宽阔俊挺的背影,一步一步踏向另一端,另一个女人。
女人一半脸被男人身形遮掩,另一半边露出来,上面全是和宛的神色。
宋满像被烫着一般,缩回视线。
恰时华家乐换好鞋。
宋满按捺住复杂澎湃的心绪,将人引进。
华家乐先道了一声,“伯父,伯母。”
沙发上的宋廉明露出笑。
阮文华则招呼人坐,转头再叫保姆添茶,“你今儿是和满儿有约会?”
华家乐点头,“约好了今天去张姨那儿。”
说话间,手机响了一下。
几人看过来。
宋满离得近,清楚见到华家乐在看到屏幕一霎,脸色陡沉。
下一秒,华家乐摁断了电话。
摁断之后,又震了起来。
华家乐眉间隐隐浮现几分不耐烦。
宋满轻声问:“不接吗?”
华家乐神色微不自在,匆匆摁断道:“骚扰电话。不用管。”
宋满会意,没刨根问底。
这时,宋隽言领着周知钰进了门。
阮文华扫着周知钰的脸庞,往印象中那些千金对号,发现并非其中之一,笑意虚减了几分。
吩咐保姆去请老爷子下来。
然后转过头,将下巴颏儿一抬,十分睥睨人的情态,瞧着周知钰。
“先前隽言提起过你,却忘了过问你的姓名,请问你贵姓?”
里屋供着暖,周知钰进来时便脱了大衣,露出里头的黑丝绒裙。
很清闲的打扮。
怪不得叫阮文华针对。
因在她看来,周知钰本就没什么身份,来这儿又穿得如此随便,十分没有礼貌。
宋满暗咂着。
大抵是目光毫不避讳,周知钰觉察到,朝她这儿眨了一下,才道:“免贵姓周,名知钰。”
宋满身子怔了一怔,回以微笑,却被阮文华逮了个正着。
阮文华眉头一蹙。
满脸的不高兴。
觉得宋满不知道端身份。
什么阿猫、阿狗都配让她这个宋家千金露笑脸了!
阮文华沉声道:“你和家乐不是还要去张姨那儿?不快收拾收拾出去?”
宋满不敢反驳,应声上楼。
一门关。
一门开。
宋老爷子被保姆扶着走出来。
见状,宋廉明和阮文华终于起身,恭敬道:“老爷子!”
宋老爷子抬手摆了摆,“在家里,不用拘那些礼。都坐,都坐。”
几人同时应声,皆落座。
这时阮文华才恍惚想起什么来,冲一旁保姆啐道:“周小姐来了怎么都不知道添茶!多失礼哩!”
片汤话罢了。
周知钰心知肚明:人这是在拿乔,在瞧不起她,然而脸上仍是滑笏微笑着,喉咙也和和气气的。
“大抵保姆瞧我是一家人,所以跟老爷子一样,不拘这些小礼了吧。”
阮文华笑意一霎冻住了。
她含着金汤匙出生,后嫁了高官,谁见了不把她捧着,瞧她脸色说话?
头一次遇见这么个刺头,阮文华气得怄火。
宋老爷子却笑出声,“许久没见到这么劲劲的丫头了!你就是隽言钟意的那个对象?”
换好衣服的宋满,抬脚正要下楼,便听到这句。
宋满动作一滞,仿佛下楼梯时踏空了似的,心脏莫名一悬,然而垂了眸,脚稳稳踩在踏板上。
原来,一切不过她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