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宋隽言!”
阮文华听到动静,连忙跑来,“这是怎么啦?”
事情不大。
说出来不过被人赢了一局棋罢了。
华家乐也明白宋老爷子发怒,是和稀泥打圆场,让自己有个台阶下。
自己再要不依不饶,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遂笑道:“老爷子乏了,我正要扶他回屋呢。”
阮文华不疑有他,跟老爷子道:“那正正好,家庭医生来了,我还说让人等一会儿呢。老爷子我扶您去屋里?”
宋老爷子点头,看向宋满,“家乐今儿陪我陪累了,你替我多陪陪他。”
他将是她的未婚夫。
于情于理都得陪。
宋满正要说话。
极浅淡的香气掠近。
是宋隽言越过,往门外走。
阮文华眉头一蹙,“你怎么也在这儿?”
一双眼却凿在宋满身上。
宋满知道,阮文华仍在怀疑,除非订婚落实,不然得一直踩着钢丝度日。
宋满看向华家乐,“反正我伤好了,不如我们出去转转吧。”
华家乐怔忪着点头。
宋老爷子立时笑起来,“去去去,我就不耽误你俩小年轻谈恋爱了。”
阮文华立时收了探寻的心,附和着笑。
宋满强撑笑容回应,余光里,那抹身影静默远去。
就像他们的关系。
见不得光。
也注定背道而驰。
……
半小时后,百货商场。
宋满重新购置了一台手机。
之后又去挂失了手机卡。
一通操作下来,已经日迫西山了。
宋满有些不好意思,“老爷子叫我陪你,结果出来,倒让你陪我跑这儿跑那儿,做这些无聊事儿。”
华家乐笑,“和你在一起,怎么都开心。”
宋满攥紧手,抿唇沉默。
好在这时手机响了。
无形化解了尴尬。
华家乐接起。
风恰巧往这边吹,宋满依稀听见那端邀华家乐去玩。
华家乐自然拒绝了。
那端说:“又是陪宋家那姑娘吧,我可真惨啰,兄弟有了媳妇忘了我。”
华家乐耳朵都红了。
“还不是……”
说着,朝宋满递过来一记抱歉的眼神。
宋满并不欢喜和华家乐独处。
因为他的告白。
因为他撂明面来的追求。
总让她有一种‘不自在’的愧疚感。
有其他人,她或能松一口气。
于是,宋满提议:“要不,我陪你去?”
华家乐想也没想的摇头:“那地儿闹腾,你去肯定不自在,伯母知道了也要骂我。”
世家挑媳妇,挑相貌,挑品性,更挑干不干净。
那样的地方只要去过,都多多少少带点成见。
宋满受阮文华管束,因此从来没去过。
宋满眼神一黯,却笑,“你不说,我不说,她哪里会知道?”
“可是……”
“走吧!你都陪了我一天,我也该陪你去一趟的。而且,再不去,到时候你那兄弟怕都要没了。”
电话那端听到了宋满的喉咙。
也催促:“就是就是!嫂子都同意来了,你还不同意,是怕我魅力太大,抢了嫂子吗?”
华家乐终于被说动了,“没有的事!我们等会儿就来。”
十分钟后,车子泊在一处商厦。
白日,这里足浴、按摩,供富太太贵夫人休闲,美容。
入了夜,则变成十里洋场风月之地。
华家乐将车子递给侍员,转头跟宋满叮嘱:“你等会儿就跟着我。”
宋满点头,心里却觉得平日随阮文华去过的酒会不算少数,应当招架得住。
然而推开门。
桌上擂得山一样高的酒瓶,被灯一照,流光溢彩。
吧台边,长沙发窝着几个人,适时吹口哨,招手尖叫,“华小公子,你终于舍得来了!想死你了!”
浮华、喧嚣、狂癫……
像一捧燃烧得乱七八糟的火。
宋满一时噤住了。
华家乐见状,捉住她的胳膊,安抚似的引她进去,一边冲刚才那人调侃:“好你个赵博!说得像是没了我就不能转似的。”
一改往日清隽儒雅,活脱脱鞍马挟弹章台下的青云少年样。
宋满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地随华家乐入座。
不偏不倚正中间。
刚一落座,赵博身边的女伴凑上来,“你好呀。”
那女伴穿着吊带裙,缀着黑色亮片,栗色的大波浪,像一条深海的热带鱼,妩媚诱人。
赵博适时介绍:“溪溪。”
大掌拍了一下溪溪臀。
响亮的一声。
不提身份,只有低俗、膨胀的情/欲。
华家乐一凛,慌忙看向宋满。
却见她眉目平和,嘴角甚至噙着一分笑,说:“你好。”
华家乐松了一口气,低头正欲跟她解释,不期然门被打开,一个女人背光走了进来。
直至跟前,宋满抬头,身子猛地一怔。
那女人踩着一双十多厘米的高跟鞋,套着渔网袜,低胸露背的三角连体泳装,将那里的形状包裹得清晰可见,偏偏头上戴着兔耳朵发箍,反差之下更增几分堕落的风情。
但让宋满震惊的,并非是这人的服饰,而是这人竟是许久未见的张夭。
张夭似也觉得讶然,身子怔了一怔,看向一旁的华家乐,眼神瞬黯。
溪溪这时又道:“你是哪家的妹妹呀?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张夭刚刚还慌乱、自惭的脸孔浮起一丝轻蔑。
那模样、那神态,就差把‘你也不过如此’‘五十步笑百步’贴脑门上了。
宋满蹙眉。
华家乐神情也不大好看。
赵博立时冷声道:“什么妹妹,这是宋家的千金,宋廉明的女儿,是你能乱攀关系叫的妹妹吗?还不快道歉!”
溪溪脸霎时白了,“对,对不起。请您原谅我。”
赵博明显不满意,“跪下道!”
溪溪打了个激灵,脸色是白到不能再白了。
纵使她傍上赵博,受得偏宠,看似混得如鱼得水,今儿一个包,明儿一辆车。
但她比谁都清楚,自己与这些人仍是隔山隔海的距离。
而这时再谈自尊和傲骨,除了让自己痛得更惨烈,再无其他作用。
女伴颤着身子起来,作势要跪。
宋满并非锱铢必较之人,今天也是随华家乐来玩,不愿扫了大家的兴。
宋满刚要开口,听得一声嗤。
轻渺渺。
却如一捧冷水哗然浇下。
火熄了,灰冷了。
沸腾的场子瞬间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