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祥和的一天过去了。
晚上两人在家吃火锅，阿丑也攀爬到了餐椅上，像模像样地当个家庭分子。等吃饱了，程乐乐训练阿丑接球。阿丑貌似很喜欢这项运动，程乐乐都腻了，阿丑还咬着她裤腿要求再来一次。
程乐乐只好又扔了几次。陈安洗好碗筷出来，和程乐乐商量在她家装洗碗机，说了没两句，突然停了电。阿丑怕得叫了几声，两人都打开手机电筒，成了连带着阿丑到外面亮堂一点的院子里，陈安则去查看门口的电箱。
楼上几户也在大呼停电。原来这片都停了。
陈安进屋，电筒无意间照过某物，忽然扫过一点细微的红光。因为四下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那点红光刚巧被细心的他捕捉到了。
程乐乐还在外头哄阿丑，陈安不动声色地走到光源处，拿起了那只熊猫。
熊猫穿的黑色皮外套有颗固定住的拉链扣，灰塑料玻璃状，和熊猫的风格不是很撘，仔细看的话，能发现拉链扣背后有粗糙的黏合剂。
陈安把手机放在一边，一手固定住玩偶，一手用力往外拽扣子。扣子随即脱落，露出一个边缘不太规整的小洞。陈安双手撕开布料，一个微型摄像头便掉了出来。
陈安抽了张纸巾，垫在手中，捡起摄像头，拔了连接线，在抽屉里翻出一个宜家密封袋，装了进去，随后把它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那只拆烂了的熊猫，也被陈安妥善保管起来。
然后，他下载了一个防偷拍软件，安装完毕后，仔仔细细地查看了每个角落，初步确定，只有那只熊猫安装了摄像头。
他拿了门背后的帽子和围脖去院子，抓着还在和阿丑的嬉闹的程乐乐道：“乖宝，今晚住酒店吧。”
程乐乐正在训练阿丑听指令站坐，搭腔：“去酒店干嘛？说不定等下就来电了。”
“屋里不开暖空调，太冷了。”
“有吗？”程乐乐奇怪地嘀咕，“我没觉得冷啊。”说着她去摸了摸他的手，“这不挺暖和的吗？”
顿了一下，程乐乐突然看着他胸口紧张地问：“是不是心脏不好，所以比较怕冷？”
陈安默了一下，说：“对。”
程乐乐立刻同意去找酒店住宿，还特意安慰道：“男人怕冷没什么的，你看钢铁侠心脏就不好，平时都得穿盔甲出门，豪宅也建在阳光充足的加州，但还是我最喜欢的男人。”说完，又补充两个字：“之一。”
陈安“嗯”了一声，给她戴上帽子系上围脖。程乐乐迟疑地问：“不收拾东西吗？”
“不用，直接去吧。里面太黑了。”
程乐乐说：“小哥，你不仅怕冷还怕黑啊？”
陈安直接道：“对，我心脏不好，特别怕吸血鬼出来。快点走吧。”
程乐乐也分不清陈安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觉得小哥有点怪，连钢铁侠这么弱智的话都没吱声，非要猴急地去酒店。
程乐乐被陈安牵着快步走了两步，回过味来，拉住他：“小哥，我知道了。”
陈安停住脚步，看向她：“你知道什么？”
程乐乐吧唧了下嘴，戏谑地看他：“你是不是要带我去情趣酒店？小哥，虽然俗话说，这世上只有累坏的牛，没有耕坏的地，但这事太频繁对你对我的身体都不好……你看你心脏，又怕冷又怕累的……也别玩太刺激的了……”
陈安狠狠抽紧围脖坠下来的两个小球：“你脑袋瓜里是不是全是黄色废料？”
“不是，那你急什么呀……”程乐乐被陈安牵着往前跑。
阿丑在后面追。程乐乐问：“阿丑怎么办？”
“去民宿吧。”
“啊？”
陈安把问个不停的程乐乐推上了车：“哪个民宿？”
陈安也不知道泰溪的民宿在哪儿，开出一段路才答：“静平寺。”
程乐乐嚷嚷：“去找度行吗？那我还没买零食呀。我都答应了他的。”
陈安道：“路上买。”
开到半路，陈安下车，和程乐乐一起买了一堆零食。
程乐乐还挑了一个乐迪玩具，陈安接过来，把所有零件拆了，确认里面没有安装不该装的东西，才说：“买单去吧。”
程乐乐捧着零件看陈安，陈安又道：“我负责装好，行吧？”
“你还好吗？是不是压力很大啊？听说压力大的人喜欢拆东西，要不要我给你买个挤泡泡的解解压？”
陈安摸了下她头，说：“是有点。晚上我可能还要见个人。”
“这么晚吗？”
“嗯，临时来的信息。”
“也太辛苦了吧？”
“有你在，我不觉得。”
程乐乐摸了下阿丑探出来的狗头，说：“你爸可真会说话。”
把程乐乐安顿好之后，陈安向老方丈交代了安全问题。寺庙里都是有点武力值的和尚，倒不怕歹人进来，但安全起见，老方丈还是让人盯了梢。
陈安再度进了车，何叔发来，说已经下了高速收费站了。何叔以前是程栋的部下，和程栋出生入死多年，牺牲那次，何叔也在场。程栋去世后，何叔因心理创伤转了文职，后来不习惯做案头工作，就辞了职，在省城开了一家安保公司，开了几年黄了，又转头做了私家侦探。
投资领域有专业的背调公司，但有些不太方便请背调公司的时候，陈安就找何叔做，算是何叔的大户之一。
陈安暂时不想报警。一旦报警，程乐乐便会被要求协同调查。
他不想让她知道这些肮脏腐臭的事。他的乖宝只管开心快乐就好。
两人约在家里见面。
何叔听说是程栋的女儿出事，叫上自己的助理，又带着检测仪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电力已经恢复了，何叔和马保拿着检测仪彻底排查了上下两楼层，确保不再存有偷拍或者窃听设备。三人便坐在厅详聊。
陈安拿出了那只破损的熊猫和摄像头，交给他们。
“玩偶是放在这里的，大概是这个方向。”陈安指了指飘窗。
“放了多久？”
何叔想点烟，陈安拿了个一次性纸杯出来，接了点水，放到茶几上，说：“两天。因为刚好碰上了停电，被手机找到，很快就发现了。”
“这小熊猫怎么来的？”
“我和她在城北购物中心的超市买完东西出来五分钟，在西门门口碰上了一个熊猫状的人形玩偶。我查看了扣款时间，是17点25分。玩偶服七成新，约一米八高，玩偶服胸口位置有克西状的灰色污渍。”
“克西状是？”马保问。
陈安蘸水在茶几上画了个ξ符号。
“还有别的信息吗？”
陈安沉头又思考了一会儿，像是一台精密的仪器在倒带慢放，他一帧一帧地筛查，说：“他看过星辰影院平安夜的演出。拿小熊猫时，是左手拿的，可能是左手惯用手，但他动作不多，且穿着玩偶服行动不便，也许存在干扰，你们酌情采纳。还有，那天回来的晚上，我们是在二楼过的，他可能以为家里没人，大约在八点半左右戴着头盔的人来踩过点，被家里养的狗发现后，匆匆走了。我们这楼都是老人，很少点外卖，不过也不排除是真的走错了。老小区没有监控，那天停在门口最外围的车是比亚迪e5，车牌号是江E89144，看是否装了车载摄像头。”
马保问：“车牌号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是斐波那契数列里的数字，印象很深。”
就像没问克西是什么，马保对这个斐波那契表示了沉默，拿着笔头顿了顿，再问了一遍：“891——？”
“89144。”
何叔抽了口烟，问：“有被拍到什么吗？”
“白天应该没有。晚上的话……”陈安顿了顿，“我们在这里……”
陈安没说完整，但两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马保对着灯光看了眼摄像头：“这个是没有红外功能的，也就是说没有光线的情况下，它拍不清东西。你们开灯了吗？”
“嗯，我知道。”陈安点头，“灯没开，但是前天是农历十三，月光很亮，因为养了狗，院子那里加开了个地灯，所以屋内光线也不是很黑。”
“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有。安尼影业的总裁江礼涛、通达院线前任运营总监黄天苟和大海影院的总经理李潮汐。”
“你有倾向于谁吗？”
“我比较倾向于黄天苟。”
“说说。”
陈安道：“熊猫玩偶的拉链头是后加工的，做工粗糙，说明他资金有限或技术不足，安尼影业和大海影院要是请了这样的，拿不拿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另说，更有可能给自己添麻烦。前几天因为拍戏，星辰和平安喜乐之间的关系也不是特别大的秘密了，黄天苟可能回过味来报复，但他在我手里还有很多把柄，北京的调查公司后来还补充过他受贿的证据，只要他不是很想离开地球，就该投鼠忌器，他也不是那种同归于尽的性格。”
“不是同归于尽，可能胆肥，想拿这个威胁你呢？”
陈安看着天花板默了默，说：“你们想，就一个玩偶，都没有装别的东西，他怎么就确定这个玩偶刚好能拍到对我们不利的视频呢？”
马保说：“也许外卖员就是为了过来补充安装视频的，而那个玩偶是投石探路。”
陈安揉了揉额头：“这个人都敢装微型摄像头了，却没敢装红外功能，说明这个人胆子很小或者很谨慎。乐乐是个上班族，白天基本不在家，那他只有晚上开灯的情况下，才能看得到她。装半天就为了看那么点时间，他图什么？不可能是图财、图拍到不雅证据来威胁我。”
何叔接上来：“变态式的喜欢。很有可能是初犯。钱不多。你有人名吗？”
陈安听到这里抹了把脸：“乐乐前两天做活动，受到很多人的喜欢。我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人混在其中。”
怀疑对象瞬间被稀释到大众，这事又变得复杂起来，他想抽烟冷静一下，可是想到等下还要见程乐乐，他忍了忍，说：“我们那天是偶尔去城北的，他可能是一路跟踪我们过去的，等下我把我这几天行车路线发给你们，你们找人调监控，看我后面有跟踪的车排查一下。”
何叔道：“这人不是带头盔就是穿玩偶服，做事谨慎，应该初步的反侦察能力，不过他是初犯，你提供的东西也够详细了，查起来不难。”
“我要的是快。何叔。”
“我知道，老程的女儿，我不能让她冒一丝风险。”一根烟燃到了尽头，何欢把烟掐了，说：“不过这种情况，真要抓了，也就治安拘留。犯罪成本很低。”
陈安蹙眉。
何叔站起来，说明天去固定证物，临走前又多说了一句：“你再问问乐乐那边，看她这边有什么怀疑对象没有。要是有目标，排查出来就快。”
程乐乐这七年是禁区，他不问她就不提。她提了也是锦绣万里，连黄天苟都是他自己挖出来的，她能跟他提什么人名？
怕是多问两句，又要疑神疑鬼起来。
陈筱牧已经和程乐乐穿一条裤子了，陈安决定夜访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