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几天，泰溪一直是很好的天气。碧空如洗，阳光明媚。
陈安虽然人在省城，但每天定时亲自下单，给程乐乐订餐、水果和零食。
程乐乐其实没什么时间吃这些，更多的是便宜了影院员工。
不知怎么回事，现在所有员工看到外卖员，都会问一句：“是姐夫又投喂了吗？”连很老实的陶宇也姐夫长姐夫短的。明明陈安都没怎么和他们打过交道。
一看就是一个很容易被收买的团队。
大海最近开始忌惮星辰影院，做事不太地道，明知圣诞档在即，放出风声说要重金挖人。这应该不是那个张店长的主意，更像是那位英语大师的行径。
不过，目前星辰没有人提起要离职，可能是被陈安投递的食物哄住了吧。
一天上午，程乐乐正在跟天合技校的舞蹈社团团长沟通演出细节，忽然收到了久未联系的选角导演段哥的电话。
程乐乐并不知道段哥的全名，因为陈筱牧当时叫她段哥，她也就跟着叫段哥了。
“程乐乐，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还不错，段哥呢？”
段哥跟她只有一面之缘，并不是能打电话闲聊的关系，寒暄了一两句后，他就进入了主题。
“我们那部《吉光片羽》今天出了概念片预告，你看了吗？”
程乐乐没怎么留意过。
疫情期间，全国停产停业，影视行业是重灾区，那时通达院线按照北京最低工资标准发放薪酬。正值母亲去世不久，债务又要每月一分不减地偿还，她几近走投无路，要不是钟鸣和陈筱牧接济，她差点没扛过去。
后来各地恢复生产，但影院作为密集型场所是最晚复工的。比影院稍早那么一点点开工的是各个摄制组，陈筱牧说有个相熟的哥在朋友圈发了个招募演员的广告，问她要不要试个角色，赚点外快，
程乐乐不觉得自己有希望，当时急着赚钱，死马当活马医一般去陈筱牧推荐的那家影视公司碰了碰运气。可能是前期大家都宅在家里没钱赚，去面试的人出乎意料的多。
程乐乐没抱什么期望，糊里糊涂地回答了一些问题，按照要求做了个集中表情后就回家了，没料到过了几天竟然通知她被录用了。
过了一阵，她被剧组叫去一个别墅拍摄。
她一度担心有诈，捏着手机随时准备报警。好在进去后，发现里面架了机器，铺了轨道，专业的人各行其事，也有跟她一样的临时演员穿着仆人、管家类似的服装在候场。
到那等了很久，才轮到她。化妆师给她化了一个很清丽的妆，把她的头发拉得很直。服装师递过来一条很唯美的棉质白色长裙。
一切妥当后，副导演才告诉她，她演的是一个富家女。她要倚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做出淡淡的忧伤的表情。
程乐乐的人生只有浓烈的快乐和浓烈的悲痛，从来不知道淡淡的忧伤是什么鬼。当时姿势乔得很痛苦，副导演也很不满意，一会儿要她目光缥缈一些，一会儿要她眼睛雾蒙蒙一点。
彼时春寒料峭，别墅没开暖气，为了制造飘飘欲仙的感觉，还有两台电风扇对着她吹。她冻得跟个冰棍似的，还得忍受被脾气不大好的副导演当着所有人面吼上两句。
体验很差，好在钱结得利索，只是程乐乐到现在都没搞懂她演的那个富家女，吃喝不愁的，到底在忧伤个什么劲儿。
要是段哥不来电话，她可能都快要忘掉这唯一的演员经历了。
段哥在那边开口：“是这样，我们这个预告片啊，给总制片人看了。他对你印象还不错哦。”
程乐乐吃惊地问：“预告片里有我？”她就拍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应该是电影里很龙套的角色，很有可能在成片中都不会露脸，怎么还能进显示影片精华的预告片？
“只有很短的一两秒啦。你这个角色虽然没出现，但是是男主角的白月光嘛，戏份很关键的。”
原来自己演的不仅是富家女，还是白月光。程乐乐心说既然是这么关键的戏份，怎么拍的时候没感觉出来，估计也是段哥瞎吹的。她敷衍地道：“哦，是吗？”
段哥说：“当然啦。总制片人的意思是再补拍几场白月光的戏，光靠那一个画面不停回忆显得太单薄了。这个片子呢，我们本来都要送审了，现在加戏，时间很紧，你下周有没有空？”
过完下周都是圣诞节了，她说：“最近不行哦段哥。”
段哥很失望地道：“你想想办法咯。那几场戏，你是要和梁郁超搭戏的。你知道他现在很红的嘛，但他还算配合啦，他都能挤出一天的时间给我们，你总不能不给我们面子吧？”
程乐乐想起来了，这电影是梁郁超主演的，拍这部电影时，她还不知道他是谁，还特地百度过，没想到因为一部暑期档的黑马剧，成了当红炸子鸡。
段哥的口气虽然不至于咄咄逼人，但内容表达上有种“你不要不识抬举”的意思。
程乐乐想，就因为他是明星，难道她就该无条件配合他吗？
程乐乐说：“段哥，我实在抽不出身。既然这个角色这么重要，不如您直接找别人，补拍一下当时我演的那段戏更靠谱。您知道我没演技的，一个人演都没撑下去，让我和大明星对戏，要接不上戏，那不是给他添堵给你们添乱吗？您还是把这个机会让给更有前途的演员吧。”
程乐乐觉得她把道理说得很明白了，段哥应该不会再为难她，不料段哥很坚持地道：“这些都不是你要考虑的东西。程乐乐，我们也是很有诚意的，价格都好谈。再说，很多人做梦都求不来上大银幕的机会，给你加和一线明星的戏，你都该烧香了。你把目光放长远一点，别任性了。”
程乐乐不是很喜欢“任性”这个评价。十八岁以前，她可能是个任性的孩子，但现在，她绝不是随便使性子的人了。
“段哥，谢谢您为我考虑这么多，我志不在此，这段时间确实也忙。对不住了。”
段哥明显有点生气了：“我还真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不懂事的。这样吧，等下我发你要加的几场戏，你再冷静地考虑考虑。”
挂了电话，程乐乐便没再想这事，继续和学生说事去了。
下班前，程乐乐登陆邮箱，查看今天的邮件，发现段哥真的把资料发过来了，附了两个附件，一个是全剧剧本，一个是要加的戏。邮件内容里还复制了预告片的链接。
程乐乐先打开了预告片，可能是概念先导片的关系，她没怎么看明白这电影到底要讲什么，反正百分之八十都是梁郁超的画面，一看就是要拿他营销的。
《吉光片羽》的官博下，有很多粉丝在啊啊啊啊。
程乐乐重新看了一遍，才发现自己真的出镜了，段哥还是给了面子，说是一秒钟，她怀疑只有一帧。
所以预告片放出来，没对她的生活产生任何影响。
她无聊地点开第二份附件看了看，滚动轴快速拉了一下，关上的刹那，忽然扫到了两个敏感的字，“影院”。
她重新打开，看其中一场戏，被安排在十年前的电影院里，是男主和白月光一起看电影的剧情。情节挺俗套的，白月光看着看着，犯了困，靠到了男主的肩膀上。
程乐乐不在乎这个，她脑子里盘算的都是拍摄计划。
要是让炸子鸡来星辰拍戏，那是多大的品牌宣传啊？
十八线小县城，连十八线明星都要捧到天上去，何况是炸子鸡？
这要是一宣传，年轻人不都得到星辰打卡？她得把梁郁超坐过的椅子裱起来才行。
她浮想联翩，越想越远，都已经脑补出一堆宣传方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