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千金阁里。
春兰已经查到了那女子的身份。
乃是赵国公府二房夫人徐氏的亲外甥女。
衢州宋家的幺女——宋湘。
宋湘和二房公子赵睿格的婚事是自小就定下的,二人情投意合。
即便是后来赵睿格出了意外,宋家也并未退亲。
可偏偏是一年前,徐氏做主退了这门亲事。
彼时宋湘仍在秣陵,便以表姑娘的身份在赵家住了下来。
江锦安冷笑:“怪不得赵睿成把她养在别院里,竟是因为这身份。”
宋家也算是清贵人家,宋湘又是嫡女,赵睿成自是不可能让人做妾,宋湘也不愿意自降身份。
可赵睿成同苏念依的婚事已然定下,宋湘肚子里又怀着赵家的骨肉,自是不可能再另嫁他人的。
“赵家欺人太甚。”
连翠微也忍不住骂道。
江锦安知道赵家不是什么好货色,可她如今最担心的还是苏念依。
她性子温软,能忍就忍能让就让。
宋湘定是不甘心做妾的,赵睿成又是个贪图美色糊涂不清之人。
而据苏家带去的陪嫁妈妈所说,苏念依昨日离府,高氏昏厥请大夫,花的银子都是拿高氏嫁妆变卖而来的。
看来赵家当真是捉襟见肘了。
苏念依嫁进赵家时带了诸多金银财宝,只要苏念依在,这些银子便不能为赵家所用,可若是苏念依没了呢。
前世溧阳病故,再无人为她撑腰,苏念依一死,那些嫁妆便顺理成章落入了赵家的口袋。
想来这便是念依病故的因由。
只是有一点她想不明白,宋湘有孕在前,既然得知赵睿成和苏念依的婚事,为何不曾阻拦呢?
正想着,便听的楼下一阵喧闹。
江锦安出了雅间,便见有人在楼下闹来。
她派人去驱赶,那人说什么都不肯走。
一口咬定说是她丈夫吃了千金阁的糕点中毒身亡,要千金阁给个说法出来。
几乎是前后脚,刑部的人就来了,不由分说的带了春兰去查问。
千金阁也被迫关了张。
抓人,贴封条,动手这样干净利索,甚至都不由得人分辨一句。
江锦安用脚趾头想就知道这是江娇的手笔。
裴静怡一众人紧张的望着她。
“姑娘。”安宁素日和春兰交情最好,此刻一脸的担心:“春兰她,不会有什么事吧?”
后头几个做糕饼的厨子也站了出来,纷纷道:“这都是没有的事,我们几个安分守己,跟她丈夫又无冤无仇的,又怎会做那害人的事呢?”
“不怕,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呢。”江锦安披上大氅,对厅里众人笑了下:“难得有空闲,今日便借着这机会,诸位好好歇歇,至于春兰,她是我的人,我绝不会坐视不理。”
她身为千金阁东家,若是她自乱阵脚,阁里这些人便会觉得大难临头。
是以她心中虽有慌乱,面上却还是泰然自若。
裴静怡见她要出门,忙道:“姑娘可是要去刑部里捞人?”
江淮被贬,人却还在刑部之中。
裴静怡是知道的,江锦安与城阳侯府不睦,贸然去刑部怕是会被刁难。
“姑娘千万要小心!”裴静怡紧张的扣着指尖,眼底担忧近乎溢出。
江锦安拍了拍她的手,笑得温柔:“劳烦你去镇国公府知会陆小公爷一声,让他来刑部寻我。”
裴静怡点头,命人套了车驾:“我这便去。”
......
明日便是除夕,刑部里已然没什么人了。
今日不是江淮当值,可他却仍旧守在刑部里。
外头衙役喧闹了一阵儿,听说是在外头抓了个掌柜的。
江淮问了一嘴,说是她家的东西吃死了人,苦主报了案,便把人关到刑部来了。
江淮觉得有些奇怪,寻常人报案都是到京兆府,寻常百姓的案子未经审理是送不到刑部来的。
衙役们为何会做主把人送到了刑部来?
江淮出了值室,一眼便瞧见被人押着的春兰。
眉头一皱,江淮唤了为首的差役来:“这人犯了什么罪?”
那差役赔笑两声,也没想瞒江淮,把人拉到一旁,只说是上头的交代。
“苦主呢?”江淮一下子便反应过来,他淡声道:“状纸呢,死的是哪家的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又是谁报的官?为何不经京兆府查问直接将涉案之人送来了刑部?”
哪里有什么苦主,那女子不过是随手拉来的罢了。
本就是上头吩咐下来的事,他们也是听命办事罢了。
因此那差役赔笑:“大人只装作不知情便是,此事到底也碍不着您些什么。”
江淮冷笑:“尚书大人可不曾告诉过我什么旁的事,莫不是那你们暗中受贿吃拿卡要?”
那差役干笑两声:“不敢不敢,小的们也是听差办事。”
“这案子刑部管不着,若真是有冤情,大可让苦主去京兆府报案,轮不着刑部在这里指手画脚。”江淮淡淡睨他一眼,“还不快把人放了?”
春兰看的目瞪口呆,原以为自己要吃一番苦的。
谁料江淮竟这般轻易的要放自己离开。
她被松了绑。
有些局促的看了眼江淮,还是道:“多谢长公子。”
江淮拾级而下,青色的衣袍在寒风中翻飞,像是生于暗沼突破重泥的青竹。
他欲言又止,眸色暗沉沉的:“你家姑娘,可还好?”
春兰知道他说的是江锦安,春兰眸光一闪,不知江淮这是何意。
她只装着糊涂,“小的不知大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江淮也未多言,只挥了挥手:“回去吧,刑部办案不合章程我自会处罚他们,别让你家姑娘着急。”
春兰行了礼,提着裙摆便往刑部外跑去。
才出了刑部朱红的大门,迎面便撞上匆匆赶来的江锦安。
“姑娘!”春兰扑进江锦安怀里,方才她一直憋着一口气不曾示弱,此刻看见江锦安,春兰鼻子立刻酸了。
看着春兰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江锦安又庆幸又错愕,解下自己的大氅给春兰披上:“这是怎么回事,刑部为何把你放了?”
出了人命的官司,江锦安以为要救出春兰,起码要花费一些功夫的,谁料春兰竟自己出了刑部。
“是,长公子。”春兰支支吾吾的,小心看着江锦安的表情:“是他做主把我放出来的,说是刑部办案不合章程,这案子不该刑部来管,便把我放了。”
把人塞上马车,江锦安命车夫回千金阁。
马车行出一柱香时辰去,江锦安越想越觉得不对。
“掉头!去刑部!”她忽然厉声呵道。
可回应她的只有马匹的嘶鸣,车夫的鲜血溅在马车之上,受惊的马儿被带的狂奔起来,她和春兰重重摔在车厢内。
江锦安挣扎着起身,打开车厢试图抓住缰绳。
是她糊涂,竟中了江娇的计策。
江娇她,想要的根本就是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