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夜里,林蕴在尖叫,燕别山在咆哮。

    老鞠呢,老鞠筋疲力尽地压着燕别山默写完最后一遍,然后颤着苍老的身子,说自己要去外面冷静一阵子……

    他就很怀疑,是不是将军为了报复他,才让他和燕别山这般相互折磨。

    可是转念想想,将军那般爱民如子、正直清明之人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老鞠思虑深重地回到房里,见燕别山睡得四仰八叉。

    他取下腰带,打算在另一张床歇下。

    隐约之间,听见燕别山在抱着软枕亲,一边亲一边嘴里嘟嘟囔囔。

    老鞠忽觉那嘟囔声有些耳熟,便凑过去听——

    “荷夫人,香一个,么么么……”

    “荷夫人,么么……”

    说一个“么”,就黏巴黏巴,对着软枕狠狠亲一口。

    老鞠大惊失色,“臭小子,你起来!”

    老鞠抢了枕头,就朝燕别山锤去——

    “啊,干什么啊,老鞠!”燕别山常年打仗,枕戈待旦。

    实则睡眠很浅,一下子就被老鞠闹醒了。

    “不学了,打死都不学了!”他连忙堵住耳朵,以为老鞠还要让他学习。

    “不是……”老鞠去扯他手臂,“臭小子,你刚刚做梦在说啥?”

    燕别山一听,瞌睡彻底醒了,连忙摇头,“没啥没啥。”

    那是他最隐秘的梦,这几年来做得最好最幸福的梦。

    梦里,他用俸禄去供小虎子读书,把他供成状元咯!

    荷夫人为了奖励燕别山,在昏昏灯下,给他绣袜子。

    燕别山一直梦想着,有人可以给他绣袜子,因为小时候,阿娘就给他绣过一双。

    袜子可结实了、可暖和了。

    后来啊,阿娘为了保护他,被邻村恶徒打死了。

    他没了唯一的亲人,和野狗争食长大,努力让自己变高变强壮。

    而后千方百计,拜了一名汉人刀为师,长居深山修炼。

    直至长到十二岁,他拜别了恩师,拿着师父送他的刀,下山砍死了那群恶徒。

    为了逃避追捕,从此浪迹天涯、落草为寇。

    整个人身如浮萍、不断漂泊。

    那时候啊,燕别山每日一睁眼,就觉得人生没有盼头,随时随地被人砍死也未可知。

    直至遇到了那位光芒四射的小皇子,他才看到了人生的另一条出路。

    燕别山觉得,其实他这个人挺简单的——

    他就想找一个踏踏实实的女人,给他绣袜子。

    他可以把自己挣到的一切都交给她管,他就喜欢她管。

    老鞠看着燕别山黝黑脸红红的模样,心底咯噔一声,感觉大事不妙:“你对那个荷夫人,有想法是不是?”

    燕别山憋红了脸,非常实诚地点了点头,“我……我地位也不低,是个校尉。”

    “和将军以后做连襟,也不丢将军的份儿。”

    燕别山到现在还以为,谢淮看上的,是那个漂亮到跟天仙一般的夏月姑娘。

    而他呢……他就喜欢荷夫人这般又温柔又聪明,还丰满迷人的女人。

    “唉!你们怎么一个二个的!”老鞠哎哟一声。

    “她……她是个祸害啊!”

    燕别山听到老鞠这般说,十分不满意地辩解,“荷夫人很好!”

    “她有学识、有见解,是位女中豪杰!”燕别山掰着手指跟老鞠理论,“被北鞑围城时,她带领百姓们冲阵,为百姓们谋得生机。”

    “和北鞑周旋时,她指挥若定,生生擒拿了那鞑子队头。”

    “老鞠,你也看到了,她带领的那群百姓,真是一群有理有节的良民,帮了我多少,帮了沧州军多少?”

    “你想想看,难道小阿香不乖吗?”

    “荷夫人才不是祸害,是真正的好女人、强女人,是我燕别山……配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