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沅穹答复,几分谦逊。

    “惭愧惭愧。”

    “美人之好,略有探求罢了。”

    他冷冷转眸,睨向宓瑶,沉声吩咐。

    “江少郎说情,好意难却,瑶儿,你起来吧。”

    宓瑶先是回应王爷,而后面向庄玮,恳切叩谢。

    “是。”

    “恩谢江少郎怜惜。”

    顾沅穹一阵拂袖,嫌恶移眸,不愿多看一眼。

    “退吧。”

    宓瑶忍气吞声,恭顺行礼。

    “奴婢告退。”

    目送宓瑶,走出正堂,庄玮回眸,浅浅一笑,不着痕迹探问。

    “侍女既不称心,桐少郎何不换掉她?”

    “于你而言,她还有用?”

    觉察一丝试探,顾沅穹第一时间戒备,轻松化解危机。

    “腻烦之物,于我而言,能有什么用?”

    “还不是因为,江少郎喜爱,我这才硬着头皮,留用她。不然,致歉后,我便要发卖他处,另择新人。”

    他话中含意,若隐若现,极难捕捉,庄玮苦思领悟,暗暗一震。

    这人,竟能听出我的试探之意?

    是我,不慎露了马脚?还是他妙思,不同凡响?

    顾沅穹用词缜密,庄玮难以追问。

    毕竟,他刚刚说过,疼惜美人。

    意欲追问,便要转言,改说不喜欢宓瑶。

    改口,并非难事,然则,试探之意,更加鲜明。

    庄玮速即败下阵来,只好放弃话头。

    “桐少郎,有心了,多谢。”

    顾沅穹清雅彬彬。

    “你我昨日说好,互为知己好友,我上心你的事,理所应当,你不必言谢。”

    觉知对方试探,他自然起疑。

    “友者登门,理当回拜。请问江少郎,家住何处?”

    庄玮笑容,一丝羞赧。

    “曙英县北街,绛莲舍。”

    “回拜可免,茅屋简陋,我恐怠慢,无颜请见桐少郎。”

    顾沅穹疑心愈浓。

    “江少郎仪表不俗、穿戴不菲,丝毫不像居住茅舍之人。”

    “如若不弃,祈请给个机会,由我购置一处宅院,送与你,算作见面礼。”

    庄玮敏思巧妙,打消他的疑虑。

    “桐少郎好意,我心领之。”

    “实不相瞒,我原有宅院,特意卖掉。”

    顾沅穹提问。

    “却为何故?”

    庄玮实话实说,目色极为真诚。

    “说出来,恐惹桐少郎见笑。”

    “浪子回头,定心一人。我愚拙用计,买下茅舍,假作贫苦,想看看她会不会嫌弃。”

    顾沅穹疑云渐散。

    “是吗?恭喜恭喜。”

    “这样吧,你们的婚典,我全包,当作见面礼。”

    “新婚贺礼,另有敬奉。”

    庄玮谈爱羞情,出自真情实感。

    “我昨日,刚刚买下茅舍,计策尚未施展,八字还没一撇,桐少郎言之过早。”

    见他神态、言行,不存一分伪饰,顾沅穹松懈戒备。

    “我相信,江少郎慧眼,不会看错。那位女子,一定风采绝代,秉性纯良。”

    庄玮陶然。

    “承你吉言。”

    顾沅穹怀几许热情。

    “何不引见于我?”

    庄玮婉拒。

    “我亦只是初见,同她并不相熟。”

    他话锋一转,推心置腹。

    “而且,还要耐心等她离婚,我才能求爱。”

    感受点点真切,顾沅穹开诚。

    “哦?江少郎喜好,实在卓尔不群,匠心独运。”

    “改明儿,我也寻个离婚之身,定情求娶。”

    庄玮目露惊喜。

    “我以为,你会劝言,二婚之女,不可托付,满心看不起她们。”

    顾沅穹直抒心事,慷慨陈词。

    “何来偏见?”

    “我认为,二婚、头婚,没有区别,理应平等视之。”

    “另者,我深觉,二婚之女体贴细致,更适合我。”

    庄玮不由得刮目相看。

    “英雄所见略同。”

    顾沅穹心花怒放,欣喜若狂。

    “看来,你我真是同道中人。”

    “不如,义结金兰。”

    “江少郎意下如何?”

    庄玮汗颜无地,合理拒绝。

    “焉敢望此?桐少郎着实抬举。”

    “莫如,以兄弟改称,互为挚友,如何?”

    顾沅穹立即同意,顺势发问。

    “甚好。”

    “请问江少郎,贵庚几何?”

    他昨日,让于煜栾查过江泓来历。其身世,寻不出任何疑点,唯有莫名不对劲,令顾沅穹存疑,故而,他浅作探问。

    猜到顾沅穹暗查有知,庄玮泰然,报出“江泓”年岁。

    “二十有五。”

    话头正好,他抓住机会。

    “回问桐少郎贵庚?”

    年纪相仿,更显志同道合,顾沅穹深黯几分心思,有意假称。

    “二十有六。”

    庄玮离座,行揖。

    “桐仁兄虚长一岁,小弟在此有礼。”

    顾沅穹还礼。

    “愚兄受之有愧,江仁弟请平身。”

    庄玮面不改容,淡霭幽风,徐徐回座,静静有思。

    桐涒鄰,智才不凡。仅凭初识浅交,几句话之间,想要试出他的真正来历,根本不可能。

    与他斗智,应计长远,且须谨小慎微,以防被他反算。

    眼下正好,谋计罗女娘一事,或可借机,与他慢慢熟络。

    共同历事,经历风雨,日子一长,他总会放下戒备,披露腹心。

    庄玮暗暗定计,有条不紊,展开谋思。

    “小弟近遇一件难事,束手无策,求请桐仁兄指教。”

    顾沅穹一腔热忱。

    “你说说看,若能帮上忙,我义不容辞。”

    庄玮半真半假讲述,适时表现一丝苦恼。

    “昨晚,我打听到一个消息。”

    “他们两家人,约在府邸,今日午时,一同用饭。”

    “我欲一探,他们相处如何,两家是否和睦,夫妻是否恩爱。奈何,我不懂隐迹潜身,冒然前往,怕被当作贼人,押送廷合台。”

    “故,烦恼一夜,痴痴难眠。”

    顾沅穹聆听仔细,回话认真。

    “江仁弟所指,便是心爱女子婆家、娘家会聚吧?”

    “对了,你还没说,那位女子闺名,她是何方人士?”

    庄玮如实告知。

    “她名唤罗妤,盛京南郊人,民籍女娘,原是一名主播,现为爱辞工。”

    顾沅穹追问。

    “嫁与何人?”

    对付智者,庄玮遣词措意,慎之又慎。

    “我不甚了解。听说其夫,名叫鄢坞,地方官之子,住在曙英县南街,鄢府。”

    “桐仁兄有何妙计,助我潜入鄢府?”

    为了招揽贤士,顾沅穹厚义关怀。

    “潜身不难,我陪你去,一同探听。”

    推拉试探,庄玮胜不骄败不馁,心境始终晏然,神态灵妙自若。

    “感谢仁兄相助。”

    “事不宜迟,仁兄如果得闲,我们尽快出发吧?”

    顾沅穹应承。

    “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