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他们针对溪儿,胡搅蛮缠,宁奉哲带着宁云溪,忿然离开贤仪居。

    他先送溪儿,至湘竹苑,然后,回到晦心居。

    文嘉一路跟随,沉默无言,直到走进房间,这才开口。

    “公爷和大娘子,不断催促三姑娘成婚。一味逃避,无法解决问题,三姑娘总要表态的。”

    宁奉哲徐徐入座,面色凝重。

    “我知道。”

    文嘉随之,也是闷闷不乐。

    “公子还不打算,正式介绍安公子,与三姑娘相识吗?”

    听罢问话,宁奉哲瞳仁,布上一抹悲切。

    “舍不得。”

    文嘉诚心诚意劝谏。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公子精心培养安公子,不就是为了日后,照顾三姑娘一辈子?”

    “倘若三姑娘嫁给别人,公子一番心思,岂不白费?”

    宁奉哲心绪波澜,汹涌难平。

    “万一溪儿,不喜欢他。”

    “如何是好?”

    文嘉旷达而谈。

    “公子按着三姑娘喜好,特意培养的人,她怎么可能不喜欢?”

    宁奉哲心绪起伏,顿时消沉。

    “但若溪儿中意,又该如何是好?”

    文嘉扯扯嘴角,稍微表现一丝笑容。

    “三姑娘中意,自是皆大欢喜。”

    宁奉哲瑶瑟哀怨,朔月离恨。

    “皆大欢喜……吗?”

    文嘉心疼主子,为他斟一杯茶,静心缓神。

    “奴才明白,公子依依不舍之心境。”

    “然而,确实别无他法,公子才会选择培养安公子,不是吗?”

    宁奉哲凝眸茶水,汩汩动容。

    “我一直等着,妄想,或有良机,或有奇迹。”

    “何故,天公不佑?”

    文嘉于心不忍,耐心宽慰。

    “请恕奴才直言,哪怕幸得良机,改变身份,三姑娘亦是接受不了。”

    “与其,分道扬镳,什么关系都没有;还不如保持现状,起码,公子是她的长兄。”

    “一家团聚,你们可以想见就见。”

    “假若不成一家,就连每年团圆节,都要分开,焉不悲乎?”

    宁奉哲心如刀割,自嘲一笑。

    “你说得对。”

    “呵。”

    “我不该奢望,她接受一切;理应接受现实的人,是我。”

    他铺纸提笔,簌簌吩咐。

    “我这就写信,安排他们见面,由你送去铜事台。等他公忙结束,自去相见溪儿。”

    文嘉确认一问。

    “公子不想亲自引见?”

    宁奉哲不自觉,湿了眼眶。

    “我实难面对,出去躲几天。”

    “等她成婚那日,你再叫我回来。”

    文嘉亦是忧伤。

    “是。”

    “公子,万望珍重。”

    溱洧君子巧扶伤,竹影伊人妙回春。

    安霄涣收到书信邀请,郑重其事,拜访湘竹苑。

    无人通禀,礼数不周,他只好立身前院,高声自报家门。

    “安府嫡子、隐卫安霄涣,受邀前来,请见宁三姑娘。”

    宁云溪卧房,离此不远,隐约闻听动静,急忙出迎。

    “恭请安大人安好。”

    安霄涣莞尔一笑,微微躬身,双手虚扶。

    “宁三姑娘,快快请起。”

    “令兄与我,互为好友,姑娘不妨改称安公子,你我也好平等相待。”

    宁云溪点头而笑。

    “好,安公子。”

    安霄涣没有进屋,示意一请,与她双双落座院中石凳。

    “我受令长兄之邀,拜会姑娘。你我,虽有往年宫宴、数面之雅,却未曾正式相识,未想,今冒昧会晤,还望姑娘勿要见怪。”

    宁云溪达礼,矜重得体。

    “小女子迎接来迟,才是冒昧,惟请安公子莫要见责。”

    她彬彬而问。

    “未审家兄邀你,有何要事?安公子何故不去找他,来此寻我?”

    “难道,无人引路,去晦心居?”

    安霄涣谦恭风雅,不失气宇轩昂。

    “姑娘取笑。”

    “与令兄相熟多年,我认得去晦心居的路。”

    “不瞒姑娘,我拜访贵府,不为令兄,只为你。”

    宁云溪心存几分防备。

    “为我?”

    安霄涣坐姿,挺拔如松,刚正不阿。

    “久闻姑娘,深晓医理,特来拜会,伏请不吝指教。”

    宁云溪尽量明确,表达拒绝。

    “安公子抬举。”

    “太医院之首安大人,正是令伯父,公子若有医理之惑,该去请教他。”

    “恕我无礼一言。”

    “我,不喜欢与外男来往。”

    安霄涣眼眸含笑,秋水盈盈。

    “我亦,不爱结识其他女子。”

    宁云溪起身一礼。

    “那,请回吧。”

    “恭送安大人。”

    安霄涣示意回座。

    “有一见面礼,赠予姑娘,千求万乞,一定笑纳。”

    宁云溪坐回石凳,依言答复。

    “是。”

    “如要收下,请容回礼再走。”

    安霄涣伸手入袖,从衣袋中,取出一个锦盒。

    “姑娘,请过目。”

    宁云溪接过锦盒,打开一瞧,目光所及,一粒药丸。

    粗略一看,应是自制良药,未知药效,她惑然而问。

    “这是?”

    安霄涣不疾不徐,诉知礼物来由。

    “知你,三年前,历经不堪之事,心受内伤,久不能愈。”

    “我日夜通读医书、亲尝亲试药草,研制此丸,为姑娘缓解疾痛。”

    “姑娘请莫忧虑,自我记事以来,便习医理,此丸,绝对安全,尽可放心服用。”

    宁云溪执起药丸,端详查看。

    确如所言,安全有效,可以缓解她的疾痛。

    她之心病,极难医治,可想而知,他研制多么辛苦。

    “多谢你。”

    安霄涣低眉惭愧。

    “不必言谢。”

    “我医术浅薄,研制这药,只能缓解,不能治愈。”

    他和煦凝望,留话医嘱。

    “姑娘服用之后,再有历事,至多战栗哭泣,不至全身抽搐、昏厥不醒。”

    “我未请脉,药草配方,不一定完全符合姑娘贵体症状,请你细察精改,再行服用,以达最佳药效。”

    感受他的真心实意,宁云溪目意慌张,几分手足无措。

    “安公子大恩,我一时不知如何报答。”

    安霄涣隔着石桌,与她对坐,礼贤尊重,始终没有一丝越矩言行。

    “微薄菲礼,不成敬意。”

    他认真承诺。

    “今后,我会努力研习试药,争取尽快想出治愈良方,救治姑娘病疾。”

    礼重恩深,宁云溪惴惴不安。

    “不用了,我怕,还不起。”

    安霄涣低眸浅笑。

    “除却此丸,我另有诸多付出。”

    “默默倾慕姑娘,时日悠悠,你之喜恶,便是我之喜恶。”

    “为你而笑,为你而忧,我存活意义,唯在于你。”

    “姑娘如若要还,大约,早就还不起了。”

    “言不尽意,我只想说,如是一切,皆我心甘情愿,姑娘无需挂怀。”

    他羞然迟疑,翼翼询问。

    “我要上山采药,姑娘可愿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