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官差查完帐，这时间大半日又过去了。
食堂里的灶台已经搭建完毕，长桌长凳整齐排列。
郑氏一个人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汗水顺着额头滑落。她时而揭开锅盖查看炖煮的肉汤，时而又转身去灶台另一边翻炒青菜。
灶台上的火苗欢快地跳动着，锅中的食材在沸腾的油水中翻滚。“大嫂，我来帮你。”穆氏背着孩子推开厨房的门，脸上带着些许疲惫却依然挂着温和的笑容。
她去年因怀孕错过了第一批工人的机会，如今好不容易等到空缺，立刻赶来帮忙。
“你带着孩子，别太累着。”郑氏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关切地看着穆氏。
穆氏摆摆手，将熟睡的孩子轻轻放在角落里铺好的草席上：“没事，他睡着了，我来帮你切菜。”三个灶台并排而立，锅碗瓢盆交织出热闹的声响。蒸汽升腾间，两位女人配合默契，很快就将一道道菜肴准备就绪。
柳芸站在门口，看着两位嫂子麻利的身影，不由得暗自感叹这厨艺活当真不是一般人能胜任。她的目光透过敞开的窗户，扫视着院子里来来往往的工人。
粗略估计至少有五六十人，有的在搬运建材，有的在测量尺寸，还有的在讨论施工方案。大部分的人应该有七叔带来帮忙建厂房的。
柳芸心里盘算着，脚步不自觉地向院子走去。
工地上充满了干劲十足的氛围，锯木声、敲打声此起彼伏。
柳芸慢慢走过每一个角落，仔细观察着工人们的工作状态。有人在搭建房梁，有人在铺设地板，还有人在安装门窗。
突然，一阵争吵声传来，打破了工地的和谐氛围。
“这漆要刷三遍！”兰娘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两遍就够了，你懂什么！”韩木匠不耐烦地挥手，“我干了一辈子木工，还用你教？”
柳芸循声走去，看到两人正在一堆木料旁剑拔弩张。韩木匠的脸上写满疲惫和烦躁，而兰娘则倔强地抿着嘴唇。
“大叔。”柳芸轻声开口，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沉稳，“麻烦您通知几位老骨干，去木料堆那边开个短会。”
韩木匠转过头，眉头紧锁：“什么会？”语气依然不善，显然还沉浸在方才的争执中。
柳芸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这些天，工人们起早贪黑地赶工，韩木匠作为副总管更是操心劳力。
她放缓语气解释道：“就是大家聚在一起，说说各自负责的事情，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韩木匠神色稍霁，朝兰娘摆摆手：“行吧，漆活你看着办，出了问题你自己担着。”说完转身就要去找人。
“对了，”柳芸突然想起什么，“把村长和宗主也请来。”
阳光渐渐西斜，木料堆旁逐渐聚集起十几个人。
有满脸皱纹的老匠人，也有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他们或坐或站，时不时交头接耳，低声议论。柳芸让兰娘帮忙摆放桌椅，又从腰间取出一小块茶饼，递给郑氏：“麻烦嫂子煮一罐茶。”这是韩宇特意从府城买回来的，说是待之用。
郑氏接过茶饼，想起昨晚柳芸送来的那份茶，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她记得那茶的香气如何在厨房里缭绕。
茶香很快弥漫开来，柳芸让穆氏拿来一摞碗，装在菜篮子里方便端放。兰娘在一旁看得仔细。村长和宗主姗姗来迟，两位老人脸上带着些许倦意，显然是刚从田里回来。
柳芸连忙让出主位，又亲自为两位倒上热茶。
待众人落座，柳芸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手：“感谢村长和宗主百忙之中抽空前来，现在我宣布，韩家村笔坊第一次骨干会议正式开始！”
她转向韩木匠：“请我们的副总管刘金河为大家介绍与会人员。”韩木匠站起身，有些局促地清了清嗓子。
衣襟上的木屑还未拍去，手上的茧子在阳光下泛着粗糙的光泽。兰娘眼疾手快，连忙递上一碗茶水。韩木匠愣了一下，接过茶碗时那份怒气似乎也随之消散了几分。
喝了半碗茶，韩木匠仿佛找到了感觉，单手叉腰指向七叔，开始介绍起来：“这是咱们村的老把式了，专门负责大梁的事儿。那边那个是...”
七叔站在堂前，目光扫过众人，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他轻咳一声，重新坐回原位，木椅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堂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每个人专注的面容。韩木匠正在细致地介绍各人职责，说到关键处，七叔便适时补充几句。
其他人时不时点头附和，偶尔也会提出自己的见解。
柳芸靠在椅背上，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七叔身上。
那时的七叔还在风车磨坊当采石组长，每天和工人们一起挥汗如雨。
如今的风车磨坊，只剩下一间破旧的生产房还在勉强运转，偶尔接些零星的活计。大部分工人都被调去了墨具厂，曾经热闹的厂区显得格外冷清。
如今的七叔不仅升任了风车磨坊总管事，手下还带着两个得力助手，专门负责风车磨的维修制造。现在更是兼任新厂房建设的总把头，可谓是一人身兼数职，忙得不可开交。
忠实依旧在销售岗位上游刃有余，这人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为人圆滑会来事。
这段日子木材运回厂里，全靠他四处周旋，打点关系。每次谈判，他总能用那张能说会道的嘴，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
韩松和韩壮掌管运输队，兄弟俩配合默契。
韩松性格稳重，还要带领护卫队，负责防火防盗的重任。韩壮虽然体型魁梧，但做事细致，从不马虎。
韩峰的采买工作看似简单，实则繁琐。从木工工具到厨房日用，但凡要出村采购的事，都落在他头上。
这些日子，因为只有柳芸家的牛车可用，三兄弟总是同进同出，倒也培养出了深厚的感情。“秦管事。”韩峰犹豫了一下，试探着开口，眼神中带着期待，“要是厂里有余钱，能不能添置一辆马车？这样往返村里就方便多了。”
见柳芸面色不明，他连忙补充道：“要是经费紧张，借用村里的牛马也成，给些草料钱就是。”额头上不自觉地渗出些许汗珠。
柳芸嘴角微扬，“这事待会儿细说。”
简单的回应却让韩峰眼前一亮，他强忍着内心的雀跃，继续专注地听着韩木匠的介绍。
生产组的事情是重中之重。韩木匠亲自坐镇，负责书箱生产，麾下安排了几个小头目，分管不同环节。每个工序都力求精益求精，不放过任何细节。
漆工更是书箱的门面，自然格外重要。这一块由兰娘主事，她天生手巧，这段时间更是废寝忘食地训练手下的漆工。
如今这些人已经训练得差不多，随时可以开工。
韩木匠那边的准备工作也已就绪，新人跟着老人，各司其职。基本功都已经学会，就等着大展身手。
柳芸环视四周，心中盘算着。
如今厂里共有工人八十人，加上管事和厨房的郑氏穆氏，整整一百口人。这些人的生计都系于此，容不得半点马虎。
听完所有介绍，柳芸眉头微皱。全场只有她、韩木匠和韩超识字，还有韩木匠是个半通不通的。
“先说说办启智班的事。”她开门见山。
众人面面相觑，这段日子忙着筹备开工，倒是没觉得不识字有什么不便。不过读书识字终归是好事，谁也不会反对，纷纷点头应和。
柳芸的目光落在忠实身上，“你最近事务较少，这事就交给你安排，想好章程来告诉我。”
“好嘞！”忠实一口应下，突然灵光一闪，想起还有韩宇这个好兄弟可以帮忙。
柳芸从怀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计划表，纸张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各项安排。
“厂房快建好了，明日起可以安排人轮流试生产。”她的声音清晰有力。“月底新厂房竣工，下月初全面开工！”
话音刚落，堂内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