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在天边映下灿烂的余晖,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起伊莎贝拉脸侧的金发,仿佛把她整个人都冻住。

    卢卡斯注意到姐姐异常的安静,顺着她目光看去,也顿在原地。

    原本馥郁纷繁的花田此时已经光秃一片,所有缤纷的色彩消失,变成黑白的单调。

    她耳边一阵嗡鸣,直直地看着那光秃秃的土地。

    拥有过后再失去,无疑是最绝望痛苦的。

    脸上被风吹得冰凉,在卢卡斯担忧地呼唤中,伊莎贝拉回过神。

    “姐姐,你别哭……”

    卢卡斯眼圈通红,眼泪摇摇欲坠。

    伊莎贝拉慢半拍地摸了摸脸,指尖湿润冰冷。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流泪。

    卢卡斯很少看见姐姐哭泣。

    即使是极度崩溃时,她也会咬碎牙,将血往肚子里咽,然后挺着脊背,把他护在身后,一遍又一遍站起来。

    但现在,自己一直冷漠内敛的姐姐正茫然地擦着泪水,但泪珠像是止不住的水龙头,越擦越多。

    卢卡斯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抱住姐姐,呜咽道:“姐姐,哥哥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们了……”

    伊莎贝拉声音沙哑,压抑地低喃:“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回抱住卢卡斯,浑身颤抖不停。

    两个小孩儿在大树下哭泣,时间仿佛回到母亲抛下他们的那一天。

    四岁的伊莎贝拉抱着一岁的弟弟,尚在襁褓里的卢卡斯似是感应到什么,忽然开始嚎啕大哭,伊莎贝拉茫然无措,也开始掉泪,为自己离开的母亲,无望的未来。

    但她很快就不再哭泣,转身回到空荡荡的房间给弟弟冲奶粉。

    现在的伊莎贝拉也一样,她推开卢卡斯,擦干眼泪,哑声道:“我们去找阿尔玛,她能帮我们。”

    她伸手擦掉卢卡斯脸上的泪水,道:“别怕,姐姐在。”

    卢卡斯抽了抽鼻子,信任地点点头。

    伊莎贝拉往厨房看了一眼,拉着卢卡斯离开。

    险些被发现的谢淮川蹲在地上,无奈叹气。

    看着两个小孩儿在角落里抱着哭,实在太让人心疼,他差一点就要冲出去,把两个小孩儿抱在怀里仔细安慰。

    他又叹了一口气,也再没心情做饭,直接上楼休息。

    另一边的阿尔玛听着属下的工作汇报,有个手下忽然敲门,恭敬道:“老大,谢先生收养的两个孩子找您。”

    阿尔玛挑眉,唇角轻勾,道:“让他们进来等着。”

    很快,两个小孩儿就被带了进来。

    阿尔玛一个眼神都没往他们那边扫,继续听着工作汇报。

    伊莎贝拉和卢卡斯也没出声打扰,悄无声息地站在角落,静静等待着阿尔玛结束谈话。

    等到属下汇报完,退出房间,阿尔玛低头在文件上勾勾画画,好一会儿,才出声道:“坐。”

    伊莎贝拉不卑不亢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卢卡斯紧随其后。

    书房里寂静如水,只有钢笔在纸上细微的摩擦声。

    “怪不得川这么喜欢你们。”

    阿尔玛忽然出声,她慢条斯理地给钢笔扣上笔帽,支着头,看向板板正正坐在沙发上的两个小孩儿。

    眼眶泛红,哭了?

    阿尔玛支着头,唇边笑意浅淡,看来是在川那里碰了壁,慌不择路,找自己帮忙来了。

    她出声问:“来找我做什么?”

    伊莎贝拉指尖收紧,道:“我想来向您请教一下,怎么样才能让哥哥原谅我?”

    她眼神认真,看向阿尔玛的目光仿佛是溺水之人看到的木桩。

    阿尔玛轻笑声:“为什么来问我?”

    伊莎贝拉诚恳道:“因为您是哥哥在这里最亲密的人,而且您聪明睿智,应当很了解哥哥。”

    阿尔玛歪歪头,愉悦地眯眯眼。

    不得不承认,她被伊莎贝拉这一番话成功取悦到了。

    阿尔玛悠然开口:“我猜你们是又做了什么事情,惹他生气了。”

    伊莎贝拉抿抿唇,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三言两语告诉了阿尔玛。

    她实在不明白哥哥为什么生气,希望能在阿尔玛这里得到答案。

    阿尔玛指尖轻点橡木书桌,扯了扯唇角:“你们凭什么觉得紧紧是这样,他就能消气?”

    伊莎贝拉一时语塞。

    “川并不注重金钱财产,更不在一这些形式主义。”

    阿尔玛唇角勾起讥嘲的弧度:“你们自以为瞒得很好,其实我们什么都知道。”

    伊莎贝拉脸色苍白,唇线紧绷。

    阿尔玛声音缓和下来,道:“他只希望你们能真的对他敞开心扉。”

    伊莎贝拉怔愣抬头。

    阿尔玛话锋一转:“这是在他眼里,你犯的错,知道在我眼里,你哪里有错吗?”

    伊莎贝拉记着那天晚上她说的话,面不改色地吐出几个字:“自负,无能。”

    阿尔玛笑起来,向后靠在椅背上,指尖交叉,家主戒指在灯光下折射出暗沉的光:“想不想改?”

    伊莎贝拉察觉出她的意思,顿了顿,毫不犹豫道:“想。”

    阿尔玛挑眉:“这么果断?”

    伊莎贝拉笑笑,眼底是熊熊燃烧的野心:“我想变成和你一样的人。”

    像她一样,有权有势,强大无畏。

    阿尔玛眼神赞赏,站起身来,道:“跟我来。”

    坐在一旁的卢卡斯被完全忽视,紧张地攥住姐姐的衣袖。

    伊莎贝拉注意到,绕有兴趣地走到小男孩面前,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发:“怎么,害怕?”

    卢卡斯沉默地摇摇头。

    阿尔玛看出他眼底真切的信任,新奇地弯弯眼。

    她早就看出这个小孩儿对人的情绪格外敏感,从前自己格外讨厌这两个横空出世的小孩儿,那时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带着警惕。

    现在倒是知道自己没有恶意。

    阿尔玛转向伊莎贝拉,问道:“他真的是传说中那个天才操盘手,普鲁托斯?”

    卢卡斯惊讶地瞪大眼睛。

    伊莎贝拉并不奇怪她知道弟弟的隐藏身份,点了点头:“他很有天赋。”

    阿尔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站起身来:“普鲁托斯,财富的主宰,很有意思的名字。”

    她转过身,走在前面,语调懒散:“让他也跟上吧。”

    伊莎贝拉牵着卢卡斯的手,跟在阿尔玛身后。

    她在偌大的城堡里穿梭,最后带着两个人坐电梯来到地下。

    周身的环境从低调奢华逐渐转变为阴暗潮湿,甚至空气里还有若隐若现的血腥气。

    卢卡斯紧张地握紧了伊莎贝拉的手。

    阿尔玛对着看守地下室的人点了点头,轻车熟路地七拐八绕,来到一个狭小的门前,拿出钥匙打开门,冲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