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的傍晚,柳家旺坐在柳三江新做的小凳子上,木料散发出淡淡的松香。他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试探着凳子的结实程度,确定不会散架才放心坐稳。
屋内炉火正旺,木柴燃烧的噼啪声不时响起。柳三江正专注地打磨着一块木料,木屑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在昏黄的灯光下像是细碎的金粉。
“有消息了。”柳家旺压低声音,眼神闪烁着不安分的光。
柳三江手上的动作没停,继续打磨着木料。只是那微微竖起的耳朵,暴露了他内心的关切。木屑随着他的动作飘落,在空气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去县里见了赵洪明,”柳家旺往前凑了凑,声音更低了,“他那边正忙着筹划呢。这几天我要挨个屯子跑一趟,把事情说清楚。”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屋内的陈设,“山上那山洞也差不多清理完了,正好给巡山队腾地方。”
“清理了这么久?”柳三江终于抬起头,眉头微皱。手中的木料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让人心神宁静。
柳家旺摇头叹气,脸上写满了疲惫:“可不是!一个山洞,硬是折腾了将近一个月。山里人忙活,县里人忙活,这帮兄弟们干得可真利索。”说到这,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愤懑,“那黑柱豹真不是东西,自己干尽坏事,在山里头还这么逍遥。”
柳三江放下手中的木料,随手抹了把额头的汗珠,仔细擦拭着手上的木屑。炉火的光芒在他脸上跳动,映出一片明暗交错的光影:“现在好了,东西都归了政府,山里的每个村子都沾了光,咱们屯子拿得最多。”
他转头看向柳家旺,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大哥,你家这冬天还用做新衣裳不?”
“做什么做!”柳家旺也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这带回来的大衣可比自己缝的强多了!这黑柱豹唯一做对的事,就是死了还给咱们留下这么多好东西。”
说着他又摆摆手,神情变得严肃:“算了,不提他了。那帮人早就凉了不知道多久,指不定投胎成什么畜生去了。”
柳三江点点头,目光落在墙角的猎枪上:“大哥,陈哥临走前可是答应过要给咱们屯子送些好东西,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赵洪明说枪已经在山洞里放好了,有人看着。”柳家旺往炉火边挪了挪,“还留了些被褥衣服和零散东西。等巡山队过去接管,就能带回来了。”
屋外的风声渐大,吹得窗户咯吱作响。柳三江起身添了几块柴火,火苗顿时窜高了几分。
“巡山队的人选定了没有?”他一边添柴一边问道。
“就今天定!”柳家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得意。
柳三江眼睛一亮,转身快步走到柳家旺面前:“咱们屯子能出几个?”
“五个。”柳家旺说着,目光在新做的柜子上打量,“这还是看在咱们抓黑柱豹出力的份上。”
“才五个?”柳三江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
“不少了!”柳家旺转过头来,表情严肃,“总共就二十个兄弟,分两拨。其他十来个屯子才分到十五个名额。”
柳三江在凳子上坐下,眉头紧锁:“不对啊,当初伏击黑柱豹不是才六个屯子出人吗?怎么现在变十来个了?”
“那不一样。”柳家旺解释道,声音压得更低了,“当时为了保密才找那么几个屯子。现在巡山队要管的地方大,有些地方咱们都没去过,总得找些熟悉地形的人来。”他神秘兮兮地凑近,“而且,这巡山队有津贴。”
“还有津贴?”柳三江一愣,手中的木块差点掉在地上。
“嘘,这事赵洪明只跟我说了,其他村子根本蒙在鼓里。”柳家旺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炉火映红了柳三江的脸,他心里一动,这不就等于是要上编制了?以后就能享受国家的供给了?想到这,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巡山队怎么分?”他强压下内心的激动,“山这么大,不可能都在山洞那边。”
“分两队,在不同地方。”柳家旺嘴角扬起,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山洞这边,我当队长。”
“那恭喜大哥当上干部了!”柳三江由衷地说道。
“什么干部不干部的,就是个带头的角色。”柳家旺摆摆手,语气谦逊,“补贴和别人一个标准,还得担责任。”
“那就让我来带头吧,我来担责任。”柳三江半开玩笑地说道。
“你还小,担什么责任!”柳家旺瞪了他一眼,语气严厉起来,“你要是出事,一胜一勤怎么办?这事交给我绝对没问题。”
夜色渐深,两人趁着时间还早,把新做好的柜子和凳子搬回柳家旺家。钱的事谁都没提,反正山猫王皮和雪鹿皮还没卖呢,到时候再说。
正巧碰上屯长在家,老人正坐在炕上抽旱烟。看着柳三江搬东西进屋,他放下烟袋锅,朝柳三江招了招手。
“家旺管事,咱们屯子的人肯定在山洞这边。”屯长深吸一口烟,目光炯炯地看着柳三江,“你就在山洞附近活动,别跟着进深山。山里头现在还躲着不少零星的土匪,说不定就藏在哪个屯子里,不太平。”
柳三江擦了擦额头的汗,摇头道:“我要是不进山,这巡山队的名额不是白占了?别人心里肯定有想法。”
屯长沉思片刻,烟雾在他周围缭绕:“那咱们就少往山里钻。山洞那边的存粮不多,总有一天咱们会吃得饱饱的。你要是能在山里打些野味给他们,保证不会有人嚼舌根子。就你这本事,打个兔子野鸡的还不容易?”
“对,三儿。”柳家旺也附和道,“我爹说得对,你就负责这个。”
柳三江点点头,心里盘算着这确实是个好办法。打猎对他来说不算难事,时不时带点野味去,既能堵住别人的嘴,又不用整天在山里转悠。
至于进山,该去的时候还是要去,只是次数可以少一些。毕竟山里的情况,谁也说不准。他们又聊了许多,从巡山队的具体安排到各个屯子的情况,从山里的地形到可能藏匿的土匪。直到月亮高悬,柳三江才起身告辞。
走在回家的路上,寒风吹得他缩了缩脖子。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终于有了一个正当的身份,可以光明正大地守护这片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