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珩的目光跟着归墟仙尊而去,压下心中的疑惑,继续观战。
那七个鬼影画符速度极快,绘成之后,涉弈再度挥手,将鲜血又一次抹在七张飘着黑气的符纸上。
只见台上的涉弈抬起苍白如玉的两指,单手捻诀,薄唇轻启:
“噬魂符,去!”
那七张黑符飞离他身侧之时,瞬间化作七道黑烟。
启世天宗七人当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即防的防,烧的烧,砍的砍。
可惜黑气无孔不入,难以防住,瞬间钻入他们七窍之中。
“啊啊啊啊啊——”
顿时感觉到有一股冰冷刺骨的力量,直直涌入他们的脑海!
七人当即面目狰狞地死死卡住自己的脖子,双目圆突。
无数血丝快速爬上他们的眼球,双目睁开到极致之时,有两行血泪缓缓淌下。
此刻七人面目极其可怖,而流血的又何止双眼?
下一瞬,他们的七窍齐齐冒出鲜血,而他们也不知是窒息而死,还是将自己活活掐死。
双手就那么死死握着脖子,挣扎着滚在了地上。
鬼影杀了人,却还不肯消失。幽幽一晃,晃到七人身边,开始吸食他们的血肉,直到将他们吸成干尸,才不甚满足地缓缓沉入地底。
此招,非死敌,不能用。
鬼影出现必须吃人,不吃敌人,就要吃他了。
周围不断响起抽气声。
而自七张鬼画符飞出之后,涉弈本就不太有精神的面容,瞬间又憔悴了几分。
此刻他以剑撑地,缓缓喘息。些许乌黑的发丝垂落,将他瘦削的面庞衬得愈发苍白,颇具病态的美感。
姜珩却无心欣赏,她敏锐地感觉到那一瞬间,他生机的流逝。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归墟仙尊寻求肯定:“他......”
归墟仙尊垂眸点点头:“他的灵根很特殊,或者几乎不可以称之为灵根。若硬要说,那就是阴灵根,或者叫鬼灵根。
他以人族的身份降世,却只能被迫修鬼道。”
姜珩皱眉,她想问的可不止是这个:“师祖,你难道没有发现,他方才流逝了许多生机?”
人身,修鬼道,其结果可想而知。
归墟仙尊当然知道,他难得没有去看姜珩,而是将目光留在台上那被几个师兄弟搀扶着下场的涉弈身上:
“那个孩子,他没有几年可活了。”
姜珩的双眼缓缓瞪大,再度看向那方,那个瘦削的背影已回到玄箓门,掌门颇为怜惜地轻拍他后背。
归墟仙尊还在叹息:“他不应投生成人的,他生来就应当是鬼修,应该降生在鬼修的腹中才对。
可老天仿佛给他开了个玩笑,他的肉身判定为人,灵魂却判定为鬼修。
你知道的,鬼修是没有来世的。
这短暂的一生,就是他唯一的一生了。”
这是第一次,战胜了启世天宗,姜珩却高兴不起来。
天妒......英才......
她低垂着头,双拳缓缓握紧,面露挣扎:“我能不能......”
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握住了她紧握的双手,另一只则抚上她略有些紧绷的后背。
姜珩听见身旁的盛无烬叹息:“不必多想,你救不了他。”
她不服:“可是......”
盛无烬一贯含笑的凤眸,此刻却无比认真地盯着她的双眼:
“就像你无法阻止凡人生老病死一样,他的身体实际上没有任何问题,不在你的治愈范畴。
阿珩,你只是有治愈之能,却不是救世之神。你没有责任和义务,去救你遇到的所有人。
若顺手可救固然好,若救不了也无需自责。修仙界万物有灵,自有因果。
在能力所及之时遇上能救之人,那是他命不该绝。
而在能力不及之时遇上无能为力之事,便是他命该如此。
治愈之术过于强大,反倒成了你的负担。
每个人遇到生离死别都会想到你,所有人都可以要求你去救每一个将死之人,以后还会要求你去复活每一个已死之人。
你救了是举手之劳,你不救是冷血无情。
可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们可以以道德胁迫你,但至少你不应该强迫你自己。
这强大的治愈之术是恩赐,不是诅咒,你放过自己。”
这一番话,在六境城她道心摇摇欲坠之时,他就想同她说了。
若堪不破,她早晚要生心魔。
姜珩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了紧握的双拳。
盛无烬再次拍拍她的背,没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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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弈,如何了?”
玄箓门掌门心疼地抚着涉弈的背,关切地看着他。
涉弈咽下几粒丹药,朝着掌门扯出一个苍白的微笑,缓缓摇了摇头。
那六个青年道士垂着头蹲在他身边:“师兄,都是我们没用,才叫你......”
涉弈只是轻轻抬了抬手,温柔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的面容,似是要将其刻入脑海。
“无妨,我生来,就是要死的。”
“师兄......”
涉弈叹了口气,缓缓躺下合眼:“行了,我尚且还能再活几年呢,让我睡会儿。”
掌门看着他渐渐平稳的呼吸,朝他们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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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冀狠狠一拍扶手,心中怒火冲天,却不能多言。
他不多言,就有人替他言了。
“没想到玄箓门还藏着这么一个杀手锏!”
“藏得可真深啊!”
“鬼画符涉弈,老夫听过他的名号。他这一招是会消耗生机的,以命为代价,才能抵抗我们启世天宗的天骄。看来十宗也不过如此!”
应天冀默默将这句话听了进去,眯了眯眼。
这一场虽然只有两个是他的亲传,其余五个只是内门,但他依然肉疼无比。
宗门大比至此,他已损失了十名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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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珩\小阿珩,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呀~”
姜珩听到特别的女声,缓缓抬头,看见面前站着一位衣着奇特的绝色女子。
此女身着黑色斜肩劲装,只包裹了右侧大半身体和一条右臂。
右腕紧束,细腰长腿,腰两侧佩双刀。
而左边手臂却披着桃红色轻纱,朦胧中隐隐可见冰肌玉骨,指尖点着豆蔻,五指纤纤,腕上还戴着一串宝玉彩链。
冰冷而妩媚,冷艳又柔婉。
极度割裂的衣着和气质在她身上交杂,她先是冲着姜珩冷冰冰地点了点头,复又笑得春花灿烂。
姜珩却习以为常地朝她笑道:“云师妹,你们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