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门外，沈国强帮着小高把他手里的香烟点燃，然后透过蒙着塑料布的窗户往里看。
却只能看得见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回过头，对吐了个长长烟圈的小高道：
“那工资你不会真的给你家里人寄回去吧？”
沈国强是个心善的人，对有需要帮助的人，无论是战友还是陌生人，都会伸以援手。
但他也绝不是个心软的人，碰到伤害过自己的人绝对会记在心里。
像沈父，虽然在那十年他在物质上帮过忙，但已经从心底上划成比战友还不如的熟人了。
否则，这次结婚他也不可能连个电话都不打。
所以，他现在十分担心受过伤害的小高会心软，会原谅。
小高仰头看向远方，今天的天空格外的蓝，冬日的阳光有些冷，却又透着一丝暖。
“沈哥，我不傻。除了我当兵的那几年，我从没有哪一年的冬天过得这么舒服。”
“父母也好，兄弟也好，他们抢了我的工作我的钱我的媳妇，我已经不欠他们了。”
沈国强闻言松了口气，“你能想通就好。”
顿了下又道：“等过了年，我想去南方趟趟路子，你要一起吗？”
小高双眼发亮，“行啊，到时老连长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干！让我像个女人一样天天蹲柜台还真不习惯。”
沈国强有些欣慰，还是解释道：“我打算把我的退伍费都拿来做生意，不知是赔是赚，你要想好。”
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他觉得如果自己有了发财路子，不拉战友一把说不过去。
就像妻子曾经说过的，让他成为一个自食其力的人不是更好吗？
但风险还是要提前说清楚的。
小高却是丝毫不在意，“赔就赔啊，大不了就在火车站讨饭，我又不是没讨过！”
沈国强噎了下，“倒不至于赔成那样！”
“那就说定了，工资你别乱花，到时我再借你些，回头在南方你也进些货来卖。”
他也和小高一个心思，堂堂七尺男儿怎能被三节柜台被困？
没有条件也就罢了，如果有其他的出路说什么也不能让战友再干这些女人干的事了。
两人说好回屋的时候，就见周菲雅正站在凳子上去解挂机在绳子上的那些春联。
沈国强上前一撸袖子，“你想干什么？下来我做。”
周菲雅没动，“不行，你左手不能用力。没事儿，我就把这两个挂得低的解下来。”
见劝不动妻子，沈国强便站在旁边，右手虚虚张着保护她。
“这两个是打算贴家门口的吗？”
总算把春联解下来的周菲雅松了口气，“也行，我想进些副食来卖，得先把地方腾出来。”
哦，妻子说过这个，刚琢磨着做生意的沈国强便虚心请教，“你都打算进些什么？去哪里进？”
这话把周菲雅也给问懵住了，她只记得开放后，貌似每个城市都恢复了批发市场。
至于市场在哪里，卖些什么，她还真不知道。
“要不去问问罗东方？他在工商局，这方面的消息会灵通一些。”
沈国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行，我明天找他吃饭。”
周菲雅问：“在家里吃吗？要不去饭店吧，我做炒菜还行，鸡鱼的话做的不太好。”
对上妻子格外认真的目光，沈国强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他蓦地想起了自己住院时吃的那份淡如水，肉如柴的鸡汤，不由连连点头，“行。”
两人一起又把挂在半空中的春联摘下来不少，挂到后面的墙上，然后嘱咐小高看店就出来了。
“我们现在回家吗？”才三点钟，回家也没什么事，周菲雅有些不想回去。
可现在的冬天又没什么娱乐活动，她想了想，“要不要给你爸打个电话？”
结婚前她就提出要打，但沈国强非说已经在部队里说过了。
好歹那位公公还收过她苹果，总要礼貌一下的。
沈国强侧眸看了眼妻子，“随你，想打就打。”
虽然他不觉得打电话过去挨骂有什么好的，但妻子想打就打呗。
刚好，他也想看看如果沈父知道自己不听他的话，退了伍还卖了工作会有什么反应。
往京市打电话之前，沈国强先给李政委打了一个。
周菲雅在一旁伸着耳朵听，两人说的是沈国强退伍后户口所在地给按排工作的事。
隐约中，她听到李政委帮忙把沈国强在京市的工作转给别人了，对方还给了一笔钱。
两人说好改天去取钱后，就挂了电话。
“什么工作啊，值两千块！”周菲雅直咋舌。
沈国强放下电话重新拨号，嘴里道：“政委好像说那份工作是税务局的。”
周菲雅惊讶的瞠大眼，要真是税务局的，那这也太可惜了。
可看男人的样子，却丝毫不在乎，拨动号码的手指都没有半分抖动。
因为是周末，这通电话直接打到沈父的家里。
接电话的是个年轻的女声，沈国强顿了下，然后自报家门。
话筒那边刚还温和的女声陡然尖利起来，“呀，是国强哥啊！”
现在的话筒本就漏音，旁边的周菲雅听着对面左一声哥右一声哥的，额头青筋直跳。
她一把从僵硬的丈夫手中抢过话筒，没好气儿打断对面的热切话语：
“不好意思，我们夫妻要找我公公，麻烦你喊下人。”
对面矫揉造作的女声蓦地一停，随后不耐道：“我才不要和你说话，我要找我国强哥。”
周菲雅才懒得理她，直接威胁道：“黄宝妹，三个数你要不喊人我就挂电话。”
“然后明天我就往公公单位打电话告状。三、二……”
对面的黄宝妹有些慌，这死女人要是跟她吵还不怕，要是告状只怕自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毕竟，无论公公还是婆婆都对她不满，可能就等着找茬赶走她呢！
“行行行，我去给你喊行了吧！”
不一会儿，对面的话筒再被接起来就变成了沈父，只是，火气貌似不小。
“就是你撺掇我儿子退伍的？”
周菲雅喊爸的口型一僵，顿时又羞又恼，“你少胡说八道，谁撺掇他了？”
沈父真是恨周菲雅恨得牙痒，要是人在面前估计早就给点颜色看了，这也就是离得远。
“你敢说我儿子不是因为你受伤的？”
这事儿周菲雅无从抵赖，涨红着脸，“是……”
沈国强皱眉从妻子手中抢过话筒，“我救我对象有什么问题？何况保护老百姓是我的职责！”
听到儿子接了话筒，沈父的火气直飙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