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妈到三宁县的时候，是在供销社的周老三去接的。
多日不见，周老三穿着绿军裤，军大衣，帽遮在头顶支楞着，整个人牛B到不行。
“妈，怎地？丫蛋把你也撵回来了？就说丫头不行吧？就才养你几天啊，就赶人了。”
一见面，周老三就当着周妈的面扒了周菲雅一顿。
周妈嗔怪地瞪了眼老儿子，拍了他胳膊一下，“瞎说什么？小沈要来提亲了，我不得回来准备下？”
周老三一愣，“周丫蛋一个二手货真又嫁出去了？还嫁的是个当兵的？”
周妈不乐意了，把手里剩下的包袱也堆到了老儿子身上，“什么叫二手货？那是你妹！”
周老三撇撇嘴，“要不是她当初弄的王知青那事太丢人，我早就娶上媳妇了。”
反正这辈子，周丫蛋欠他的都还不清。
听到老三提婚事，周妈没敢再搭茬，这事儿跟线麻一样，理不清，不过：
“你不是都给何花找了个售货员的工作，她咋还不愿意嫁你？要不要妈请媒人去提一提？”
“到时候，刚好给你和丫蛋一起办酒。”
周老三急了，大吼一声，“我才不要！谁要和她个二婚的一起摆酒？我嫌晦气！”
周妈一噎，心里有些气，又不敢惹儿子生气，最后只好妥协道：
“那何家同意什么时候摆酒了吗？我和你爸先去提亲。”
周老三闻言很是得意道：“他们家敢不同意吗？不同意就等着何花大着肚子出门吧。”
“放心吧，我都跟何家说好了，等我过了年去挣趟钱回来就摆酒结婚！”
“不用你们，我也把亲事说好了！”
周妈却越听越不对，皱起眉，“老三啊，什么叫大着肚子出门？你、你该不会对何花做那事儿了吧？”
“哎哟，你个死孩子，没结婚怎么能做这种事？”
说着还不解恨，抬手用力往儿子身上拍。
周老三有几分恼，把包袱一扔跳躲开来，“妈，你干什么？吃亏的又不是我！”
周妈无语，“当然不是你，这不是坑人家闺女么？”
周老三翻了个白眼，“行了，快走吧，我给你雇了辆车。”
周妈惊，“你不回家？”
“我回什么家？兴哥给我介绍一个从南方回来的老乡，待会一起喝酒呢！”周老三很是不耐烦。
兴哥就是他搭上的供销社主任，等他也有了南方的门路，谁还看周丫蛋脸色啊！
于是，周妈坐着邻村的牛车，晃晃悠悠地回了家，满腔的喜悦打了折扣。
到家里，只有周老二媳妇在家，周爸正在伺候屋后用塑料棚子支起来的三分菜地。
“哎哟，妈，你可回来了。”周二嫂帮周妈拿了个最小的包袱，然后时不时捶捶腰，摸摸肚。
不知是真长了那么大，还是故意挺起来的，反正周二嫂的肚子看着大了不少。
周妈奇怪，“你不是才三个多月么？”怎么一副要生的样子？
周二嫂气闷，忍不住唠叨，“妈，这一个月家里都是我在做饭收拾，都快累死我了。”
“大哥出去学车，三天两头不在家，大嫂在娘家不回来，挣钱自己揣，活儿一点不干！”
周妈张了张嘴，最后只好道：“那一会儿我做。”
周二嫂一听就笑了，殷勤地帮着婆婆往屋里搬东西，“妈，这次回来，小姑子没拿好东西回来？”
这话问的周妈心里一阵发堵，故意不吱声进了屋，二儿媳忍不住又追问了一遍。
周妈没好气地怼了句，“丫蛋到是给我和你爹带了营养品，咋？你还想抢？”
周二嫂被刺的一激灵，立时不乐意了，“妈，又不是我想抢，还不是你孙子想吃！”
说着，还挺了挺自己并不明显的肚子。
这时，周爸从外面走进来，一边脱外套一边问：“刚回来就吵吵啥？”
周妈还不至于跟老伴告儿媳妇的状，只好岔开话题，“大柱二柱呢？”
一进门就没看见她俩大孙子。
周二嫂在一旁阴阳怪气道：“大嫂带着他们在姥姥家好吃好喝养着呢！妈想孙子可以去看。”
周爸不好说儿媳妇，便接着问老伴，“咋你自己回来的？丫蛋呢？”
“快过年了，她咋还不回家？家里啥都没收拾呢！”
周妈坐在凳子上，拿出闺女给带回来的牛肉，排骨和干海带，“丫蛋不回来了。”
“过几天小沈来提亲，然后他们就回市里过日子了。”
“啥？提亲？谁同意了？”周爸又惊又怒，这事儿都没和他说，怎么就直接上门了？
周二嫂同时喊道：“丫蛋嫁出去了？”
周妈莫名其妙看看两人，最后问周爸，“小沈，你不是见过么？”怎么还生上气了？
周爸更气了，“不是，他说来提亲我就同意吗？媒人呢？家长呢？彩礼呢？”
“连门都没上，就要一起过日子？这是糟践谁呢？这是没把我们家人放在眼里啊！”
周妈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尤其旁边还有溜缝的二儿媳。
“就是，家里养小姑子这么多年，总不能一分彩礼不出吧？”
周二嫂心里算账，小姑子还会赚钱，这彩礼一定不能少，新姑爷是个当兵的，要是不给就闹到部队去。
最后，周妈拉着老伴回屋蛐蛐半天，周二嫂心里给猫抓痒似的，想偷听又不敢。
屋里，周爸听周妈说完缘由，虽然没那么气了，但还是不满。
“就算小沈后妈不来，那他爸总是亲的吧？儿子结婚也不露面？公婆不承认，丫蛋嫁过去不得受气？”
“再说，家里面这边的亲戚怎么看？还不是让人笑话？还有彩礼，人秦家答应给一百呢！”
周妈听着不对，“咋？有人来给丫蛋提亲了？”
周爸点点头，“嗯，大勇他爸透的话，说是他媳妇那边的侄子，家里虽然存款不多但尽量多给。”
“大勇啊！”周妈琢磨了一下，“是不是叫秦山的那个，半个多月前还去丫蛋那儿进货来着。”
当时，闺女带着他们回家里取货，那秦小子还帮他提了两桶水来着。
嘴也甜，一口一个大娘的。
周爸应了声，从兜里拿出过滤嘴香烟，“大山还来过家里，眼里有活也挺大方。”
“没挣多少钱还知道孝顺我，比那个常年当兵不在家的小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