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把手上的裙子往自己身上比划,越看越满意。
别说,这种样式的裙子她还真没见过,眼睛又不由落在一条烟霞色的纱巾上。
周菲雅特有眼力件的抽出纱巾递过去,“正经的港城货,你看看这质感,这工艺,这颜色……”
燕燕颇有几分不耐烦,“我自己会看。”
好吧,周菲雅闭嘴。
察觉到旁边有人在盯着自己,周菲雅回头,不由笑了,问前夫:
“这位同志,不给你对象买件衣服吗?这条裙子才三十块钱,我送你条纱巾。”
王金山觉得这卖货的人有些眼熟,可她遮得严实,声音又压得低,一时想不起是谁。
正在皱着眉思考,就听到周菲雅的问话,顿时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怎么这么贵?商场里一件衣服才十几块!”
周菲雅故意有轻蔑的语气道:“你说的那种是工人工装吧?你对象穿那种工装能好看吗?”
“你可不能因为钱就舍不得让你对象穿好的?人小姑娘跟你一回容易吗?”
这一番连消带打把王金山说得张口结舌,尤其是被燕燕用怀疑的目光看着。
他更是汗都出来了,气道:“你少胡说,我、我是怕衣服不好。”
周菲雅直接问燕燕,“这姑娘长得漂亮,又有眼光,怎么会看不出我这衣服的好?”
“我看,这条绿格子的更衬你,要哪件?我给你便宜两块钱。”
燕燕被恭维的有些合不拢嘴,而且她也确实是喜欢这衣服,不由扬了扬头:
“什么要哪件?我都要,又不是买不起!”
周菲雅被纱巾遮着的脸咧开大大的笑容,“哟,姑娘敞亮,那你挑个纱巾,算我送的。”
她手脚麻利的把绿格子和白色裙子叠好递到王金山面前,“一共六十块。”
看着面前漂亮的衣服,王金山有些抬不起手,只觉得脑子嗡嗡的。
六十块,他一个月的工资才五十八!
燕燕选了喜欢的红纱巾,转头看自己对象,“金山哥,你身上要是没钱我就自己付。”
王金山连忙挤出笑,扶了扶镜框,温柔道:
“燕燕,我哪能让你付钱?你忘了吗?我才刚发了工资。”
话落,他才故做大方地把刚到手的工资交到了周菲雅手里。
赚前夫的钱,有些爽啊!
燕燕刚才拿着裙子比划半天,旁边早有人看到了,此时也凑了过来看剩下的裙子。
接下来的买卖比较顺利,翻新的裙子全卖光了,纱巾也卖了五条。
等到晚上回到招待所一数,今天一共卖了一百三十四块。
但被她寄予厚望的电子表却一块没卖出去,周菲雅不免有些着急,连觉都没睡好。
可不顺的事还没完,翌日一早下楼时,她被叫住了。
服务员直接道:“周同志,你介绍信上的期限还有七天,到时就不能再住招待所了。”
周菲雅的脑子嗡地一声,她只顾着赚钱全都忘了。
这个时候不止出门要介绍信,甚至还规定了期限。
当初在村里开介绍信的时候,村长只给开了一个月时间。
周菲雅这段时间折腾着想赚钱,把这件事都给忘了,到期怕只能被当成盲流遣返回乡。
只是,现在想着要让周家人再给开张介绍信邮过来还来得及不?
而现在的三宁县周家也在谈论她。
一大早,周二嫂连喝粥都有些心不在焉,“妈,让铁蛋跟三弟一起去取包裹吧。”
周三哥瞪了她一眼,“我又不是残废,用不着!”
周大嫂则是一边喂两个孩子吃饭一边猜测,“妈,你说会不会是丫蛋寄来的。”
提起周丫蛋,周家人的脸色都不好,尤其是周大哥。
他瓮声瓮气地道:“那死丫头还有那个心?当初可坑的我像个傻子似的在车站找了两天!”
周爸叹了口气,把卷好的烟别到了耳后,“是不是,包裹取回来就知道了。”
周三哥着急忙慌的把碗里的粥倒进肚里,一抹嘴,“知道了,我借拴子的自行车去取。”
等剩下的两个儿子媳妇下了地,周妈一边刷碗一边担心地对修理锄头的老伴道:
“老头子,你说那会是丫蛋寄的吗?”
周爸吭哧吭哧地磨着锄头,半天才生硬地回了句,“是不是取回来就知道了。”
周妈叹气,“这丫头,主意也太正了,万一遇到坏人可咋办?”
戗!
周爸把磨刀石一扔,没好气道:“她可不主意正,还不是你惯的!”
“说读书就读书,说嫁知青就嫁知青,这说去京市就自己一个人去了,赖谁啊!”
说完,就堵着气拎锄头下地了。
周妈委屈的红了眼圈,小声嘀咕,“哪是我一个人惯的?”
念了几句,又开始骂,“这死丫头,一出去就没影儿了,也不知道往家捎个信儿!”
还不到中午,周三哥就骑着自行车回来了。
地里忙活的周家人瞄到他进了村口也纷纷跟小队长请假收工。
村里人看的奇怪,不由偷偷议论起来。
“这周家人都是怎么了?不挣工分了?”
“听说有人给他家寄了个包裹,还是从羊城寄来的,估计是回家看包裹了。”
“呀?老周家在羊城还有亲戚啊?听说那边儿现在都老有钱了!”
“是真的,隔壁村老张家的二姑娘去那边打工,前几天打回来五十块钱呢!”
接下来的话渐渐偏离了周家,说起了羊城的富有。
但他们心里却对周家有了不一样的认识,他们竟认识羊城人呢!
而周家所有人全围着麻袋大的包裹目瞪口呆,他们都以为只是个小包裹。
周三哥送完自行车紧赶慢赶跑回来,见包裹还没拆才松了口气。
“爸,我拆开了。”他拿过剪刀把包裹拆开,里面被捆好的衣服一下掉了出来。
所以人眼睛都瞪大了,周二嫂忍不住上前摸了摸衣服,惊喜道:
“这料子可真好,不是那种土布做的。”
等周三哥把捆的绳子剪开,她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件花衬衫,却在下一秒尖叫出声:
“啊,这衣服怎么袖子短了一大截啊!”
换了另一件发现在在衣襟那儿有个洞,再拿一件,褂子短了一截。
周三哥恨恨摔了手里的衣服,“都是一些破烂儿!”
周大嫂心细些,从衣服最里面扒出两双完好的胶鞋来,“这鞋是好的。”
顿时,所有人都扔了衣服去找鞋。
周妈把掉到自己脚下的褂子捡起来,觉得修补一下还能穿,她摸到衣兜儿时一愣。
“这有封信!”
看着完好胶鞋和瑕疵衣服的周爸正皱着眉,听到这话走过来看了看,喊三儿子:
“老三,你给我读读这信,看是不是你妹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