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从任心中微微一惊,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瞳孔扩散,不是死人才会有的状态吗?
可游夏分明还活得好好的。
正午的阳光在瞳孔中折射,游夏觉得有些刺眼,伸手挡了一下,等许从任再看时,已经恢复了正常。
“老许,你看我干嘛?怪瘆人的。”
游夏搓了搓胳膊,被他的视线搞的后背凉兮兮的。
“没事,就是忽然想起一件事。”许从任道。
游夏:“什么?”
许从任:“你那会见我就跑是不是因为把我当成幻觉了?”
游夏挠挠脸颊,很不好意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幻觉太多,给我整应激了。”
“游夏哥哥,你们在说什么呀?什么幻觉?”
阿枝清脆的童声响了起来。
“啊这个呀,这个是大人的事,跟你没关系。”游夏把阿枝糊弄了过去。
许从任看阿枝抬起小脑袋听他们说话的样子,弯下腰道:“阿枝,时间不早了,你是不是该回去吃午饭了?我和游夏哥哥有时间再来找你玩好不好?”
他急着把阿枝打发走,也是为了问游夏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枝看了看游夏,“好吧,那游夏哥哥,我先回家了哦。”
游夏却眉头皱起,拉住阿枝的手,道:“这几天你和我们一起住在村长爷爷家里吧。”
许从任不知缘由,有些疑惑,但出于对游夏的信任,他并没有开口询问。
三人正要转身离开,游夏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扯了一下。
是阿枝,她歪着头,用天真无邪的笑容的道:“游夏哥哥,你的花是不是忘记拿了?”
许从任一看,还真是,游夏出门时抱得那一盆金丝菊现在已经不知所踪。
游夏拍了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忘你家院子里了是吧,我现在去取。”
说着他重新跑回去,推开紧闭的大门,到阿枝家院子里,把那一盆金丝菊抱了出来。
门开得一瞬间,许从任只觉得鼻端飘过一缕很熟悉的气味,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游夏抱回金丝菊后,许从任也扫了一眼,见那金丝菊依旧开得热烈,花瓣不多不少,便也没在意。
三人走到了村长家,袅袅炊烟从烟囱中冒出来,阿花正站在门口整理着木板上晒的花朵,见到游夏和许从任还带了个小尾巴,同样有些疑惑,“阿枝,你怎么也过来了?”
阿枝甜甜的开口:“阿花姐姐,我想你了,想来你家住几天可以吗?”
阿花点头,“当然可以,那你晚上跟我睡吧。”
说着,她站起身,目光在游夏身上扫过时,停顿了一下,好似有些意味深长,但又很快恢复正常,笑意盈盈的开口,“你们回来的真是时候,今天我做了蒸花瓣,可好吃了。”
确实,相比于前两天的露水泡花瓣,将花瓣蒸着吃的做法可谓是相当正常了。
“好耶,阿花姐姐的手艺就是村子里最好的。”
阿枝欢呼一声,已经快步跑了进去。
厨房里,阿花掀开锅盖,热气腾腾的香味便冒了出来,花瓣被蒸锅之后,已经软软的贴在盘子里,但颜色仍然鲜艳,阿花将花瓣端出来,手从旁边的碗里面捏一点白色的粉末洒在花瓣上,便可以吃了。
阿花率先夹了一筷子,嘴巴被塞得鼓鼓的,“好好吃,阿花姐姐。”
许从任也跟着夹了一口,刚将花瓣放进嘴里,便忍不住皱了皱眉,和他上次吃得花相比,这次的花瓣并没有什么味道,吃起来味同嚼蜡。
阿花在旁边笑意盈盈的开口,“大家多吃点哦,这可是我今天刚摘回来的。”
游夏吃了一口,没感觉到什么难吃不难吃的。
只是看着这花瓣的模样有些眼熟。
好像刚在哪见过。
又吃了一口之后。
游夏脑中灵光一闪。
等等,阿枝那个变成花的妈妈,头上顶的花瓣好像就是这样的。
所以他们正在吃的是从变成花的村民身上采摘下来的花瓣吗?
游夏忽然觉得有些反胃。
捂着嘴就往厕所跑。
“怎么回事?”
许从任惊讶开口。
游夏没时间回答,因为一张嘴就要吐了。
飞快跑到厕所,哇的一声就把刚吃下去的东西吐了出来。
因为吃得很少,到后面就只有酸水了。
游夏又干咳了两口将那股难受的感觉压了下去,许从任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没事吧游夏?”
“嗯。”游夏闷闷的回了一声。
许从任仍是不放心,要进来看。
但似乎被后面赶过来的阿花给拦住了。
“那位人可能一时适应不了蒸过的花,一会吐完再喝点露水就好了。”
阿花语气温温柔柔。
厕所里的游夏忍不住想骂人。
许从任皱着眉,“喝露水有用吗?”
阿花:“当然,我们百花村的露水都是被花神赐福过的,可以驱散所有不好的东西,厕所那位人刚来的时候,不就用过一次吗?”
原来撑船老翁洒在游夏身上的是露水。
许从任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就见跟过来的阿枝道:“是呀是呀,我妈妈也是每天都喝露水,阿花姐姐说这样才能把生病的身体养好。是不是阿花姐姐?”
说着阿枝仰起头,露出向阿花邀宠一般的表情。
阿花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对。”
等游夏从厕所出来,看着他明显不好的脸色,许从任担忧的蹙眉。
游夏却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阿花道:“厨房里还有新取的露水,人回去喝一些吧。”
游夏很想拒绝,但看着脸上带笑的阿花,他吐了一口气,点点头。
又回到厨房,看着碗中晶莹剔透还散发着淡淡香气的露水,游夏抿了两口就说自己已经好了。
阿花也没强求,笑着接过他没喝完的露水,顺带收拾了碗筷,说要去给爷爷奶奶送饭,便准备离开。
许从任多心问了一句,“两位老人家我们还一直没有见过,要不我们跟你一起,也去拜见一下?”
没想到一问还真问出来问题了。
阿花拒绝道:“爷爷奶奶前段时间得了病,不认人,还会乱动手,有时候犯起病来连我都要打,所以你们别不要过去了,免得刺激了他们。”
疯病?
还打人?
听起来很奇怪啊。
许从任和游夏对视了一眼,在询问要不要摸过去看看。
游夏再次摇了摇头。
阿花已经明确拒绝他们了,与其冒着NPC的忌讳,还不如回屋里交流一下两人目前所掌握的线索。
而且游夏还憋着许多线索没和许从任交流呢。
回到屋里后,许从任将门窗关好,转头询问游夏,“刚才你突然去厕所吐是怎么回事?还有你在阿枝家里面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让阿枝回去?”
跟在他身后的游夏脚步一顿,脸上表情似乎有些僵硬。
许从任见此,心头疑虑更重。
游夏眸光复杂,似乎又想起了那惊悚的一幕。
“从头开始说吧。”
“我开始怀疑你的时候,就一直看见各种幻觉,幻觉告诉我,任务要求的尸体是阿青,他被埋在花田,我去了,什么都没找到,回来发现村中无人,遇到阿枝后对她套话,得知了化肥这个东西,然后从阿枝的话中我又发现了漏洞,她妈妈也有问题,于是我就跟着她去了家里。”
“结果……”
说到这里,游夏轻轻吐了一口浊气。
“我看见了一朵花。”
许从任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游夏语气微沉,嘴中吐出的话却令人细思极恐,“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变成花的人。”
“就是阿枝的妈妈。”
“她妈妈的花瓣,和刚才阿花给我们吃的花瓣一模一样。”说到这里,游夏又忍不住想吐了。
许从任听到这里也有些反胃。
“是巧合吗?”
游夏摇了摇头:“不确定。”
他接着继续往下说。
“阿枝喂她妈妈吃了化肥。”
听到这里,许从任也不由得瞪大了眼,“化肥是给人吃的?”
“没错,我们都以为,百花村的花开得这么好,是化肥的缘故,但根本不是这样。那个女人一看见化肥,就像濒死的人看见救星。”游夏说着,好像又想起了女人吞吃化肥的那个画面。
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耳边回响。
与此同时,鼻尖似乎也重新萦绕着那一股难闻的味道。
“吃过化肥的人嘴里会散发着一股味,就和你之前在厕所那里闻到的一样,香中带臭,极其刺鼻。”
村长家的厕所为什么会出现这股味道?
这里也有变成花的人吗?
村长和阿花他们见过,都很正常,那变成花的是……
许从任脑子一个激灵,“村长那犯了疯病的父母!”
难怪,难怪阿花刚才会对他们一起过去的提议这么反对。
不知名的凉意从后背蔓延,房间内安静到极致。
游夏不合时宜的想到了一些东西,“所以对于花来说,排泄物也是肥料的一种。”
许从任勉强扯了扯嘴角,怎么也笑不出来,因为他想到了更多的事。
“我去分化肥的时候,有个女人表现的很急切,说什么再领不到化肥就要出事了,一直哀求别人,我以为她是担心家里的花会枯萎,惹来花神的愤怒,现在想想,或许是她的家里也有变成花的人。”
这个看似祥和的百花村,里头究竟藏了多少这样的怪物?
他们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是因为那个所谓的花神吗?
一条条杂乱的线索在许从任脑中涌动,彼此纠缠成不解的谜题,就算他使用天赋,也无法从中分辨出正确答案。
“变成花的村民极其渴望化肥,而且他们对化肥的味道十分敏感,一旦发现你身上沾染了这股味道,就会对你动手。”说着,游夏苦笑了一声,“我跟阿枝交换了一点化肥,就这一点点,让那个女人发了狂。”
后来的事不用游夏再说了。
他使用替身道具,然后直播画面被掐断,再一睁眼,就发现女人忽然消失了,自己站在屋外,身边只有一个阿枝。
这一瞬间,游夏竟不知道自己是生还是死,但他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身上毫发无损,但替死道具已经失效了,所以事实应该是道具替他挡了一次死亡。
“再到后来,我就看到你跑过来了,因为之前有个冒牌货来我面前蛊惑我,所以我还对你有些怀疑。”游夏为自己的话做了个总结,顺带又说明了自己为什么会见到许从任就跑这件事。
许从任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理了一遍游夏的话,没从里面发现什么漏洞,看来应该是真的。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他又觉得好笑,感觉自己像是被游夏传染,也开始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如此说来,我们接下来的行动需要再小心一点,千万不能碰见变成花的村民,否则逃也逃不掉。”许从任严肃的说完,又问:“你去花田是因为什么?发现那一丛月季的问题了吗?”
游夏咳了一声,似乎觉得不好意思,“我又做了一个梦,这次的内容是我们进村之后,找到了任务要求的尸体。就埋在花田里。”
许从任闻言眉梢轻轻扬起:“尸体是谁?你挖到了吗?”
游夏摇摇头,“是那个叫阿青的,但是我把那丛月季全部挖了出来,也没在下面发现什么尸体。”
许从任道:“果然梦境的内容不能当真,这应该就是副本为了迷惑我们故意设下的陷阱。”
说着,他和游夏分享自己发现的线索:“那个叫阿青的昨天和村长一起筹备花神节的事,今天本来该轮到他给村民们分发化肥,但是他却一直没有出现,阿花也对此表现的很忌讳,所以我觉得阿青身上一定藏着线索,但至于他是不是真的死了,我觉得不太可能。”
两人互相交流完,时间已经到了午后,整个村子都静悄悄的。
不知为何,一缕疲惫感悄无声息的爬了上来,顺着你的身体,逐渐缠绕住你的大脑,整个脑袋都开始变得昏昏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