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头儿非常不好。
陈大陈二两口子更不好。
请人帮他收拾，重新给他换被褥，都得花钱，分到他们手里的钱还没有捂热乎呢！
更夸张的是医药费，老头儿还真被耗子给啃了，还发起了高热。
照着陈大和陈二媳妇儿的想法，老不死的死了才好，还治啥啊治。
可是坊正盯着呢，又有邻居言之凿凿地说见着秦砺给的钱了，她们可不敢不让郎中开药。
陈老头也不傻，恐怕是知晓两个儿媳妇不乐意，遂让郎中直接给他开满两个月的药。
直接把大房和二房的私房钱掏空。
第二天，秦砺下职了就和木莲两个人大张旗鼓地过来了。
带了不少东西。
秦砺去陈家，木莲就去邻居家里挨个儿拜访，送去礼物，每家都送上两对儿蜡，两块儿布，两盒点心，一块儿熏肉。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真真儿是不错的礼！
“我们今日才知陈翁的事，虽然陈翁跟我家都巡检断了亲缘，也不许我家官人认他。
但到底……不能不管！”
“昨夜多谢大家帮陈翁出头，一点儿谢礼，聊表心意，还望婶婶你们莫要嫌弃。”
木莲改了对陈老头的称呼，用这种方式强调两家已是陌路。
经过昨晚那一遭，大家伙儿可都觉得是陈老头儿不知好歹，绝对不会往木莲夫妻不孝上头想。
都是有眼睛的，孝与不孝一眼就看出来了。
“今日我们过来，官人怕也会被陈翁赶出去……或许曾经赘婿的身份令陈翁觉得无颜面对祖宗，这些我们都能理解。
但官人实在是放心不下他的身体，也放心不下那两兄弟能真心侍奉老人，平日里还请诸位邻里多帮衬着些。
老爷子若是有些什么不好，还望诸位帮忙递个消息。
对了，那冬叔蜂窝煤铺便是我家的，有什么消息大家只管去找蜂窝煤铺的掌柜。
……若大家要用蜂窝煤，也能给大家多饶润，多送几块儿。”
顺便宣传一下生意，一举两得！
木莲马不停蹄拜访了周围所有的邻居，一个官夫人如此放下身段，只为一个不认她家官人的糊涂公爹，谁不叹一句至纯至孝。
里正家也去了，给他家的礼木莲送得比较重，多给了两块儿茶饼，两块儿绢帛，两块儿绸缎。
当然，礼厚她也是要提要求的。
“……我们也是没法子了，您在这里也是德高望重的人，还请您老帮忙劝劝，我们还是想把陈翁接回去安顿。
便是不能让他住秦家老宅，他不待见官人，便另赁屋宅，买几个仆从精心伺候着也比现在强啊！
您是不知道，官人今日早上知晓这件事之后当即就落了泪。
陈翁想让他还宗……
可您也知晓，官人不止是有爹，他还有祖父祖母，还有亲娘的啊！
便是官人不管不顾地愿意还宗，律法也是不允的。
官人说，世上不是没有三代还宗的事情，说将来可以让一个后代还宗，这样，官人也算是对祖父祖母和娘亲有个交代，但陈翁就是不愿……”
里长闻言，心中便骂陈老头狼心狗肺。
他和浑家，带着几个耄老跟着木莲赶去陈家，正巧瞧见秦砺被赶出陈家门。
秦砺带去的东西也都被陈家人给扔了出来。
“滚！”
“我们姓陈的不要你姓秦的管！”
“拿走你的臭钱！”
“老子不要！”
秦砺的脸上赫然有几道血印子，他站在院儿外，卑微祈求：“爹，你便是不愿意同我走，好歹留下钱财，留下伺候你的人啊……”
陈老头儿爆吼：“你滚！”
“不许叫我爹！”
“我没你这个儿子！”
木莲心疼地搀扶着秦砺，悲戚道：“陈翁，官人也是你的亲骨肉啊，他是独子，无法还宗。
但以后有了儿孙之后，还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陈翁您能不能……能不能……”
众人哗然。
难怪这老头儿这般闹腾，他们都怀疑为啥，他都瘫痪了还不肯跟当官的儿子走，这里头是不是有啥外人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这当官的儿子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不然这老头儿为何宁肯自己睡粪堆里，也不愿跟这个儿子？
如今听他夫人这般一说，众人顿时明白了。
这老头儿恶毒啊！
逼儿子还宗！
这可是第一代！
还是独子！
更何况，他快饿死的时候，是岳家给他吃喝，救了他的命！
这找赘婿啊，可真得擦亮了眼睛找。
找到陈老头儿这样的，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了。
“你们发现没有，这陈家两兄弟长得其实挺像陈翁的。”
“你们说这两人会不会是他当赘婿的时候在外头偷偷生的啊？”
“若是挂脚子，他没道理忍成这样啊！”
“这两个不行，又从别处过继就是了，干啥非要委屈自己，保住他们？”
也不知道谁在议论，众人一下子就好像找到了事情的真相，纷纷议论起来。
里长耄老等人跟秦砺见礼之后，都十分同情秦砺。
“秦都巡检不如先回去，眼下陈翁太过激动，我等先去劝劝他，若有成效，再去禀都巡检。
您看可否？”
秦砺叹气苦笑，跟里正和几个耄老拱手：“多谢诸位老丈，我父……陈翁他脾气不好，还望诸位看在我的面子上担待一二。”
众人纷纷表示请他放心。
秦砺这才带着木莲离开。
屋里瘫着的陈老头气得后牙槽咬得‘咯咯’作响。
怒火焚心的同时也感到深深的恐惧。
那孽障……他知道了！
魏氏那个蠢妇，这是能说的么！
气死他了！
若不然，他岂能被那孽障吓住！
岂会不敢跟他回去住，不敢用他留下来的仆从？
他是傻子吗，有福不会享！
憋了一肚子气的陈老头还得听里长等人在他耳边叨叨叨，说他的不是，他还辩驳不得！
他可没让那杀千刀的还宗！
奈何他越是解释，这帮人越是不信，给陈老头儿气得失去了理智：“滚！”
“你们都滚！”
“别以为我不知晓，你们都是他收买的！”
这下子把人都得罪光了。
这帮人一出去自然不会帮他遮掩，陈老头的名声瞬间臭得飞虹桥一带都能闻得到。
院儿里的人走光了，两个儿媳妇就在窗下骂他：“老不死的作啥作，里长耄老是咱们能得罪的人么？
咱们还要不要在这儿过日子了？
都是你生的好儿子，害得我们如此，名声都被他给败光了！”
“眼下要钱没没钱，官人也断着腿，你也一点儿都不顾及，竟让郎中给你开两个月的药，你真是一点都不顾亲儿子的死活……”
“你还不如死了算了，你死了，那挨千刀的杀才指不定就把我们给忘了……”
她们这么骂，两个儿子却一个都不出声，陈老头悲怒交加，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