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瑜叹了口气:“如今药方是有了,然而沅镇的实例就摆在那,就算人救回来了,最次也是个半残。”

    白明微与白瑜共用一把油纸伞,兄妹二人向县城的方向走去。

    听闻白瑜这番言语,白明微抬眸,给予白瑜一个肯定的眼神:“药方总会完善的,七哥不必担心。”

    白瑜没有说话。

    原来此时的他们,已经进入安置流民的区域。

    越过驻军那道严密的防守,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一幕幕真实的绝望。

    只见城下向左右连绵的棚子里挤满了人,数十人就挤在狭小的空间里,手脚都无法伸展。

    但此时的他们,却想要靠得更近一点,贴着无亲无故的同伴,只为从对方的身上汲取一些温暖。

    棚子里仅有的几床被子,则用来盖在老弱的身上,年轻一些的人,只能在四处漏风的地方瑟瑟发抖。

    兄妹二人未曾言语,默默地越过这一段距离。

    分明路并不长,他们却好像走了许久。

    所过之处,落在他们身上的,皆是一双双绝望干涸的目光。

    仿佛留在这世上的只剩下一具具躯壳,支撑着这具躯壳呼吸进食的,是仅剩的求生本能。

    这痛心的一幕幕,白明微没有不忍直视。

    相反的,她的目光坦荡而清澈,从这些流民的身上漫过时,不带任何嫌弃与鄙夷,也不带半点怜悯。

    也正是这样的目光,才叫撑着雨伞的白瑜,能感受到挤在这狭小棚子里的是人,而非等死的牲畜。

    “大将军!”

    一声稚/嫩的呼唤,从狭窄低矮的棚子里发出。

    白明微回过头,只见妇人搂紧孩子,捂着孩子的嘴瑟瑟发抖,小小的孩童衣衫褴褛,缩在母亲的怀中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白明微走过去,不由得放柔声音:“是你在唤我么?”

    孩子的母亲连忙诚惶诚恐地请罪:“大将军恕罪,小儿无知,不是故意要惊扰大将军。”

    白明微笑了笑:“不碍事。”

    说完,她便转身走向近在咫尺的七哥。

    一股若有似无的力道,拽住了她的衣摆。

    她本可以轻易抽身,但她却选择止住脚步,回身去看情况。

    只见那小小的孩童不知何时拽紧了她的衣摆,眼神执拗地盯着她,死死地盯着。

    带着些许试探的小心,又带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决。

    更带着几分希翼。

    孩子的母亲吓坏了,惊慌失措地求饶:“大将军恕罪,大将军恕罪!”

    白明微蹲身,拍了拍孩童的脑袋:“你有话与我说么?”

    孩童放开手中拽住的衣摆,挣脱母亲的束缚,脆生生地问:“大将军,我们会死么?”

    白明微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为什么这么问呢?”

    孩童撇撇嘴:“因为棚子里的大家都在议论,我们就要死了。”

    白明微未曾解释什么,只是又拍了拍他的脑袋:“你会健康长大,成家立业,子孙满堂。”

    说完,白明微便要离开。

    然而她的衣摆又被抓住。

    还是那只小手,还是那双对整个世界都充满好奇,却被迫变得呆滞绝望的眼眸。

    孩童清脆的声音再度响起:

    “大将军,大家都说你是仙女,龙王发怒,大水要把我们淹死时你来了;我们吃树皮吞草根的时候,你来了。”

    “但是现在瘟神要带走我们的命,你能施法赶走瘟神么?我可以不要健康长大,不要儿孙满堂,只求你救救大家,救救娘亲,我不想大家死,不想娘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