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观主心头一跳,这弟子现在也会给他挖坑跳了,这可当真是给他出了一个大难题,
“言观主之意,可是要老道对刘道长施展溯魂之术?”
言初却摇头,“观主不必为难,我知晓你顾及同门之谊,这件事便由我来做,只是这大华观我并无熟人,得辛苦你做个见证,替我给他们传个话,这人我言初要定了。”
言初眸光清冷,自有一番凛然气度。
她何尝畏惧过大华观?今日请裴明真师徒前来,最主要的目的也就是要个见证,若是自己独自动用溯魂术,难保不会有人说她是栽赃陷害,但若是太和观尹观主在场,这桩公案才算是板上钉钉。
眼见言初如此决绝,尹观主眼中金光一闪,“言观主果然少年英杰,这溯魂术一事,老道自然会与大华观分说。”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先斩后奏,横竖是刘道长勾结邪祟在先,等到查清真相再交代也不迟。
言初见尹观主二话不说便捋袖上前,心中暗赞,周蘅说得没错,尹观主确实与那些道貌岸然之辈不同,这也难怪能够教出裴明真这般正直的弟子。
只见尹观主掐诀念咒,正要按部就班施展溯魂术时,言初却蹙眉疑惑道,“何必如此烦琐?难道不是直接施术便是了吗?”
尹观主闻言一怔:“这……此术若是茂然施展,轻则令人痴傻,重则魂魄受损,且受术者若是极力抗拒,施术者亦会遭到反噬……”怎么在言观主口中变得如此简单?
尹观主疑惑之间,言初已经抬手覆于刘道长天灵,另一只手搭在裴明真肩上,“裴道长且将手至于尊师肩头,闭目凝神,我带你们共观其记忆。”
裴明真依言而行。
尹观主却是直接愣在当场,周蘅眼珠一转,有样学样地拉起尹观主的手按在自己肩上,这种热闹岂能少了他?别人能看的事儿他也得看一看。
尹观主此时只觉得三观颠覆,这溯魂术怎生与他所学大相径庭?奈何箭在弦上,只得闭目凝神,暗自嘀咕今日怕是见了鬼。
尹观主正在想着该怎么和言观主解释这溯魂术的正确用法,忽然就觉得灵台一震,眼前竟然真真切切地浮现出刘道长的记忆,他强压下心头惊骇,凝神细观。
但见荒院之中,刘道长亲手将一尊邪祟缭绕的神像交于赵母,众人皆惊,难怪这老道士,宁愿用那样的方式也不愿吐露实情,原来他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言初却蛾眉微蹙,她与刘道长交过手,知道他修为浅薄,段无豢养邪祟的本事,最多算是个跑腿的爪牙罢了。
记忆流转,又见刘道长为了救方文竟也和这邪祟做了交易,最令人唏嘘的是,众人还窥见了一桩陈年旧事,那方文不单单是刘道长兄长的骨血,其生母更是老道年少时的青梅竹马。
当年刘道长一心求道,负了红颜,等他修行归来才知心上人,早已嫁作兄嫂,却又饱受磋磨。
记忆中,酩酊大醉的兄长时常对妻儿拳脚相加,方母终是不堪凌辱,反抗之间,与夫君同归于尽,只留下孤雏方文,刘道长悔恨交加之际,遂将侄儿带在身边收作弟子,以赎前愆。
……
众人见状,皆是暗自唏嘘,言初凝神在探想要寻找更多关于邪祟的线索,却只是在刘道长记忆深处窥得一幅诡异画面:刘道长对着一排排的邪祟,仰天大笑。
余下记忆就如同雾里看花,分明是被人施了禁制。
尹观主抚掌叹道:“言观主此番立下大功,这刘道长身为玄门子弟竟然敢养邪罪害人,实乃罪大恶极。”
裴明真侧目看去,只见言观主黛眉紧锁,似乎还有疑虑,他忍不住说道,“师父,以刘道长的微末道行当真能够养出这等邪祟吗?那索魂定魄之术并非寻常修士可为……”
尹观主捋须摇头,“明真呐,为师常常告诫予你,人切不可貌相心前谁又能够想到他会杀人夺符呢?”
“弟子是说他的道法修为……”裴明真还想争辩,就听见尹观主沉吟道,
“不过……他入道二十余载,若是专攻邪术……”说着忽然顿悟,“难怪这些年他的修为一直停滞不前,原来是将精力都放在了这些上面。”
裴明真欲言又止,尹观主己雷厉风行地吩咐,“赶紧去搜查刘道长各处居所那堆神像定有蹊跷,事已至此,大华观也无话可说。”
“言观主当真认为刘道长是主谋?”裴明真仍然不死心。
言初眼中闪过一丝深意,“若待会儿真从刘道长住处搜出那些神像,裴道长以为如何?这难道不是板上钉钉的吗?”
“可……”
“世间哪有这么多可是……”言初截住话头,“眼下人证物证俱在,环环相扣。岂不正好?”
确实太过于圆满,刘道长修道二十余载,若说早些年便开始钻研邪术也未尝不可,谢柔嘉当初所养的邪祟或许还是试验品,赵母身上那个才是真章,言初唇角微扬不再多言。
当真相完美得过分,当记忆被刻意遮掩时,她心中已然明了,刘道长恐怕只是幕后真凶抛出的替罪羊。
这老道再也合适不过,就连动机都有现成的,若是她所料不差,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将罪责推到方文身上,届时便可说刘道长钻研学术是为了救侄儿性命,这理由简直天衣无缝。
思及此,言初诗诗然夺志愿中吩咐丫鬟奉上时令鲜果,好整以暇地等着看戏,周蘅虽然满腹疑云,却也不敢多问,直眼巴巴地捧着果盘凑到裴明真跟前。
裴明真摆手谢绝,他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吃果子?真相未明,如鲠在喉。
尹观主行事雷厉风行,不过一个时辰便愁眉不展地到了言初跟前连连叹息,“造孽啊,真是造孽!”
言初眼波微抬,从容不迫地拈了一颗葡萄入口,“哦,你且细说是如何个造孽法?”
“这大华观弟子在刘道长居所搜出了实证。”尹观主摇头晃脑道,“里面不仅有豢养邪祟的手札,床榻之下,更是藏了几尊邪像,虽已无邪气附着,但那形制与你们所见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