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闻言脸色骤变，眼中凶光乍现，他凑近刘道长耳语道，
“师父，事已至此……”手掌在颈间轻轻一划，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干脆就让这两个知晓太多的人永远留在今夜！
刘道长缓缓摇了摇头，“不可。”
他阴鸷的目光扫过昏迷的青阳，“裴明真好歹是太和观首徒，又在宣政院当值，若是他死了，必定会惊动宣政院调查。”
刘道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只要天雷符到手，大可咬定此符本就是他们所有，届时即便裴明真找他们麻烦，无凭无据，又能奈他何？
“明真师侄，我劝你还是识相一些。”刘道长袖中滑出一枚解魂钉，“只要你将天雷符交出来，老道现在便可以替你师弟解了这锁魂符。”
裴明真垂手望向面色惨白的青阳，指节捏得发白，忽而抬手，眼底寒芒乍现，
“你们……不是要天雷符么？”
他缓缓探入怀中，刘道长师徒顿时屏息凝神，就在二人目光灼灼之际，裴明真突然暴起，反手就将天雷符甩了出去，一道紫色惊雷凌空而下。
“轰！”
刺目的电光将这里照得亮如白昼，刘道长仓促结印的防护还不如一纸张，二人被雷光重重掀飞，撞在大树上呕出一大口鲜血。
方文直接没了半条命瘫软在地，气息奄奄。
刘道长勉强撑起身子，嘴角不断地溢出鲜血，颤抖着指向裴明真，“你……你竟敢……”话音未落，几口心头血喷涌而出。
天雷符乃是玄门至宝，素来只诛妖邪，道门铁律严令，若是以此符伤及普通人，施术者必遭天谴反噬。
可如今眼前这后生，竟敢罔顾天道轮回，拼着同归于尽也要……
“疯子，你简直就是疯子！”刘道长声嘶厉喝，眼中却闪过一丝惧意，他好不容易才熬到今日，岂能和个不要命的疯子玉石俱焚？！
裴明真喉咙间腥甜翻涌，接连呕出几口鲜血，他抬手拭去唇边血迹，“伤我师弟者，必当血偿！”
刘道长面如金纸，搀扶着奄奄一息的方文踉跄后退，此番不仅天雷符没有得到，反倒是折损了大半修为，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裴明真强撑着想要抱起青阳，却因自己伤势过重再次栽倒，这天雷反噬之力果然非同小可。
“裴道长。”
言初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算出了刘道长今日必定会有动作，却没想到裴明真竟会对他们师徒放出天雷符。
裴明真听到声音抬头看去，“言…言观主？”
“服下。”言初取出一枚碧色丹药递给裴明真，后者艰难咽下丹药后，仍然攥着她的袖角。
言初会意，抬眸看向昏迷的青阳。
她伸手一拂，锁魂符应声而碎，掌心附上青阳额头时，一缕精纯灵力悄然渡入，不过片刻，青阳眼睫轻颤，慢慢地苏醒过来。
“仙女姐姐？”青阳揉着惺忪睡眼喊了一声，突然就去抓住裴明真衣襟，“师兄！刚才我的魂魄好像是被铁链给锁住了，怎么也回不了肉身，我好怕怕……”
裴明真苍白着脸，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言初眸光如霜，扫过狼狈不堪的刘道长师徒，方文此时气息奄奄地瘫在地上，伤势显然更重三分，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刘道长，你修道数十载，如今竟然为了一道符箓，罔顾因果？”
刘道长别过脸去，没打算要回应她，无论他做了什么事情，还轮不到她这个区区小辈来教训！
“不出三日，你自会明白何为天道好还。”言初目光转向昏迷的方文，掐指轻算，“至于你这徒弟……你们师徒二人缘分已尽。”
三日之后，便是方文的死期，不过方文的死与她无关，与裴明真无关，与天雷符更是无关。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言初轻轻扶住裴明真肩膀，“这道天雷符本是我赠予裴道长的，你们真想要，不妨直接来寻我。”
裴明真欲言又止，却见言初微微摇头，“此事因果何该由我来了结。”
天雷符由她所赠，却连累裴明真遭人暗算，裴明真又为了她，而隐瞒了具体情况，反受其累，这般因果纠缠，终究是要由她亲手来斩断。
言初搀着裴明真疾步离去，走得十分干脆利落，留下刘道长满脸的震惊和茫然。
“这……这……”他盯着地上那道天雷留下的痕迹，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裴明真所使用的天雷符竟然是出自言初之手吗？可那丫头分明是野路子，所谓的青云观，更是听都未曾听过。
既非玄门正统，又非隐士大族，如何能执掌这等天雷秘符？更遑论随手赠予外人？
刘道长猛然想起了诸多蹊跷：裴明真初遇时便说是言初救了众人，那封递去的信函，言初唇角若有深意的弧度，还有为侯爷招魂……
种种蛛丝马迹，与言初所说环环相扣。
而且，裴明真所持的天雷符确实不是太和观所持有的，他那时在青霭村，频繁接触之人可不就只有言初吗？
刘道长脸色青白交加，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微弱的呻吟声，这才如梦初醒，慌忙扑上去查看方文的脉息。
……
言初所赠的丹药确实很灵验，裴明真行了一段路后，胸中郁结渐渐散去，只是丹田真气一时难以平复下来。
他稳了稳气息，郑重向言初拱手道谢，随后眉头微蹙，沉声道，
“言观主，今日刘道长师徒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对我下手，如今知道了天雷符出自你手，日后恐怕会来寻你麻烦，青云观仅你一人，若是他们心怀不轨，只怕……”
言初听到这话唇角微扬，淡然道，“裴道长不必多礼，亦无需忧心，那天雷符我既敢给出去，自然不怕旁人寻来，倒是道长你，因这符受了惊扰，反倒是叫我过意不去。”
裴明真摇了摇头，眼底浮现几分愠色，低声道，“刘道长此举，实在令人心寒得紧。”
说到底，终究是贪念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