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事务所的大门忽然被敲响了。
“福尔摩斯先生,我可以进来吗?”
这问候十分轻柔,却让拉姆有一丝诡异的感觉。
拉姆闭了闭眼,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努力回忆着福尔摩斯先生的吩咐:
“若有人来拜访,可以与其隔门相谈,但绝不可同意其进入。”
他睁开眼,看向门口,声音略微有些怪异:
“不必了,就这样谈吧。”
这是他在福尔摩斯的指导下所模仿出的声音,与福尔摩斯有着七八分相似,隔着门更是难以分辨。
外面的声音沉默了一阵子后,道:
“福尔摩斯先生,之前我们的委托,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不必了,本人不想卷入两位亲王之间的争斗。”拉姆按照之前福尔摩斯的吩咐回答道。
“什么?”那外面的声音一下急切起来了,“为何?是条件不足吗?”
拉姆气定神闲地道:
“本人并不想介入伦敦城中的权力争夺,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外面的声音再度沉默了一瞬,突然毫无征兆地暴怒喝道:
“福尔摩斯,这是命令,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
随之而来的,便是刺耳的刮擦声。
拉姆听得头皮发麻,但还是硬着语气道:
“阁下应当明白,某些事是不能见得光的——退一步,对我们各位都好。”
“呵呵,您如此说的话,我便也明白了。”外面的声音忽然变得平和下来。
接着,不经意地问道:
“那么,我们还有些别的案件需要您经手,与皇室无关,关乎无辜的生命,能进来与您谈谈吗?”
这话语似乎带着某种超自然的诱导与暗示,令拉姆几乎下意识要同意与对方谈谈。
但他手里原本黯淡无光的提灯瞬间亮了起来,令他眼神一下清明了不少。
拉姆握紧提灯,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那声音的诱导几乎让他失神,但提灯的光芒让他清醒了过来。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
“不必了,任何案件都在门外谈。”
门外的声音低笑起来,带着一丝阴冷:
“福尔摩斯先生,您真谨慎。可有些事,隔着门可谈不明白,比如……一条无辜生命的安危,您忍心袖手旁观吗?”
拉姆感到一阵莫名的压迫,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催促他点头。
他咬紧牙关,手指几乎掐进提灯的金属柄:
“我说了,门外谈。”
“固执。”
那声音陡然变得低沉,带着一丝不耐:
“您真以为一扇门能挡住我?只要您说一句‘进来’,一切都好谈。”
拉姆心跳加速,额头渗出冷汗。
虽然不知道那门外的是什么东西,但就从对方如此希望自己同意对方进入来看,绝对不是什么正常存在!
从他所听说过的那些传说中,具备这种类似特征的,一般是“吸血鬼”——也被称为血族。
它们在得到主人的应允前,是无法进入房屋的。
拉姆死死盯着门板,一字一顿地回答道:
“我不会让你进来的。”
一阵死寂。
随后,门外传来一阵低沉的咆哮,像是野兽在压抑怒火。
接着,那声音再度响起,带着刻意的温柔:
“好吧,福尔摩斯先生,我尊重您的选择。但您不妨想想,若我走了,那些无辜的生命……啧啧,可就没人能救了。”
拉姆不为所动,冷冷道:
“走吧,别浪费时间。”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暴怒的嘶吼,像是彻底撕下了伪装:
“你会后悔的!”
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刮擦声,像是指甲在木门上疯狂划动。
拉姆后退一步,心跳如鼓,但门依然纹丝不动。
半晌,声音消失了,事务所内陷入死寂。
拉姆将耳朵贴在门上,确认对方是真的走了后,他长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
“总算走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心想或许对方终于放弃了。
拉姆转过身,回到桌边开始整理起东西,却猛地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他下意识抬头——窗户上,一张苍白的脸紧紧贴着玻璃,猩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张脸毫无血色,嘴角咧开,露出一对尖锐的獠牙,眼里满怀着最纯粹的恶意,与刻板印象中的吸血鬼毫无分别。
“啊!”拉姆惊叫一声,踉跄后退,手中的提灯差点摔落。
吸血鬼抬起一只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敲击玻璃,发出清脆的“笃笃”声。
“原来福尔摩斯先生不在呀……”
他呵呵笑着,哪怕此时此刻,也不忘维持所谓的“贵族风度”。
拉姆硬着头皮直视着吸血鬼,道:
“有什么事,您日后再来吧,今日便免了。”
吸血鬼冷漠的瞳孔盯着拉姆,忽然道:
“这好办,把桌子上那把钥匙还回来,我立刻离开。”
钥匙?拉姆一愣,这东西,福尔摩斯先生似乎没提起过。
他扭头一看,在桌子上的委托信封旁,真放着有一把钥匙。
此时此刻,吸血鬼不见半点之前的暴戾,反而笑吟吟的:
“对,就是它,把它从窗户缝里递给我就好。”
拉姆手里的提灯忽然再度萌发出光亮,令他心头警钟大作。
“这怪物又在诱惑我……”
他努力不去听那吸血鬼的声音,而是查看起那封信来。
见拉姆去看那封信,吸血鬼顿时急了:
“这可是关乎亲王殿下的密信,你竟然敢看,死不足惜!”
他疯狂地试图用自己的能力干涉拉姆,但无济于事。
在灯光的保护下,拉姆不受影响,反而专注地阅读起了这封信。
“这……帮忙调查威尔士亲王的谋杀案,就给予福尔摩斯先生面见新娘的钥匙?”
这封信上说,鉴于福尔摩斯先生过去与婚礼新娘的旧情,因此特许双方能够见上一面。
拉姆看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且不说谋杀案,要面见某个人,亲王不是点个头就行了吗,怎么还要给钥匙的?
他再一抬头,那吸血鬼的面容却已重归冷漠:
“看来,福尔摩斯先生是要拒绝合作了,很好。”
“亲王殿下会让福尔摩斯先生明白,威尔士亲王绝对是个错误的选择。”
他的面孔逐渐隐入黑暗,拉姆虽然倍感不安,但也还是松了口气。
哪怕听起来后面有大麻烦,但起码眼下的麻烦结束了。
只是,当吸血鬼的身影彻底隐入黑暗时,异变陡生——
一道足以将人亮瞎的强光闪过,令拉姆忍不住闭上了眼。
凄厉的惨叫在外面回荡着,与强光一同归于沉寂。
“做的不错,”大门忽然被打开,福尔摩斯叼着烟斗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接下来,这地方暂时不能待了。”
两道身影映入拉姆的眼帘,令他顿时愣住了。
“琳娜……?”他颤抖着问道。
那高大身影自黑暗中走出——正是于勒。
他笑呵呵地看向身旁,道:
“和你哥哥问个好吧。”
那矮小身影从黑暗中走出,小心翼翼地道:
“……哥哥?”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泪珠瞬间从拉姆的脸上滚落而下。
“琳娜,你回来了……”
他冲过来一把将琳娜抱住,像一个孩子般,呜呜地哭了起来。
福尔摩斯则不知何时离开了,过了会儿,手里捻着一撮灰回来,道:
“那吸血鬼应该只是个跑腿的——最强不过二阶。”
于勒沉吟道:
“不如先搬去威尔士亲王的庄园?也方便商量要事。”
“正有此意,”福尔摩斯点点头,“收拾收拾,做好准备吧,接下来我们就与多尔亲王正式撕破脸了。”
说完,他又看向于勒。
“不过你不同,他目前应该还不知道你与威尔士亲王的合作,所以只能靠你了。”
于勒沉重地点了点头。
他们两人倒也不打扰拉姆和琳娜兄妹重逢,而是默契地开始收拾起这还没开张多久的侦探事务所。
“这把钥匙,你拿着。”福尔摩斯将一把钥匙丢给了于勒。
“这是什么?”于勒有些纳闷。
福尔摩斯凝视着于勒的眼睛:
“信里说,这是面见婚礼新娘的钥匙——我本是不信的,但……”
他看了一眼被打开的信封,道:
“东西被动过,所以那吸血鬼应该是试图将这东西要回去,因此大概率是真的。”
拉姆也结束了呜咽,拭去眼泪,道:
“对,刚才那吸血鬼的确找我要,不知道为什么。”
于勒把玩着手里这散发着金属味道的钥匙,笑道:
“你就不怕拉姆真的把钥匙给出去?”
福尔摩斯摇摇头:
“我当然在上面做了手脚,吸血鬼敢碰,瞬间就会化为飞灰——这种只能于阴影中存续的可悲生物,自然是无力对抗辉光的。”
这话令于勒对灯之准则又稍微有了些改观——看起来,这准则在低序列时,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战斗能力。
只不过,可能更倾向于需要仪式提前准备什么的。
一行人很快收拾完,带着些要紧事物,趁天色将明离开了。
路上,拉姆忍不住问道:
“您二位怎么这么快?”
卡文迪许家族有多厉害他是知道的,这两位真就把里面当后花园转了一圈?
福尔摩斯没回话,于勒则笑着道:
“很简单,琳娜的那位所谓‘老爷’只是个普通人,所以我们没费什么力就把人偷偷带走了。”
卡文迪许家族里也的确隐藏有超凡者,但他们并未护卫在那位买了琳娜的男爵身旁。
整个流程下来,最麻烦的反而是如何将琳娜带出,因为琳娜毕竟是个大活人。
这个时候,乌瑞尔的那张纸条就派上用场了——看门的还以为是另一个贵族老爷把人要回来了,所以也没阻拦,三人就这么顺利地离开了。
等卡文迪许家族反应过来时,三人早已溜之大吉。
“这段时间,让你受苦了……”
拉姆心疼地打理着琳娜身上的伤,眼里满是愧疚。
琳娜的笑容有些勉强,但反而安慰起拉姆来:
“没事,我知道的,哥哥不会丢下我的……”
见这两人互相安慰起来,于勒有些哭笑不得,但最终还是叹息一声。
福尔摩斯似是看穿了于勒的心思,低声开口:
“琳娜所受到的伤害早已成定局,你不必难过。”
于勒摇摇头,没有回话,只是眼里的杀意更重了些。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多尔亲王。
那么,就先从这位亲王的狗杀起,一直到其本人吧。
……
此时,天已黎明。
威尔士亲王为于勒和福尔摩斯两人设下了简单的早餐,坐在两人对面,由衷地称赞道:
“你们的效率真是不可思议。”
福尔摩斯按了按帽子:
“殿下过誉了,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于勒没什么表示,只是笑着道:
“我倒是完全没想到,您请来的侦探,会是我的朋友。”
威尔士亲王抿了口茶,淡淡地道:
“伦敦城内,有这能力,且方便出手的侦探,也就只剩下福尔摩斯先生了。”
“不过,既然您已经到了这里,应该是完全拒绝了与多尔亲王的合作,对吧?”
平静的话语下,却隐藏着暗流。
福尔摩斯只是将嘴里食物吞咽而下,不慌不忙地反问道:
“我已经与您坐在了同一张餐桌上,您说呢?”
说罢,三人相视一笑。
接下来的早餐时间,便在相对安静的用餐中度过。
用过餐后,福尔摩斯表示要先去休息一阵子,作为灯之超凡者,他必须时常入梦,以保持自身力量在巅峰期。
而于勒则刚准备去找威尔士亲王,便被主动叫住了。
“既然此事已了,我们便来谈谈,那位因为发现了‘蠕虫’秘密,从而入狱的蜈蚣。”
书房内,威尔士亲王也不再饮茶,只是将一瓶墨水晃悠晃悠,放在了书桌上。
“目前,伦敦应该是没有长生者存在的,这一点阁下大可以放心。”
于勒挑了挑眉,道:
“他们都去做什么了?”
威尔士亲王犹豫了一下,道:
“应该是在爱尔兰主持仪式。”
爱尔兰……
于勒一怔,旋即想到了在爱尔兰印斯茅斯所经历的一切。
不知道,那里如今还好吗?
“我不知道女王陛下如今的想法,但她既然没有对任何人表示明确的反对,说明她默许了我们之间的争斗。”
威尔士亲王将那瓶闪烁着蓝银色泽的墨水举起,淡淡道:
“这瓶阁下所带来的墨水,就恰能帮助您去解救那位‘蜈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