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几个呼吸,于勒的身上便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并且,那利爪上似乎还带着某种可怕的疫病,令他的血肉以肉眼可见地开始萎缩、病变。
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食尸鬼玛丽的又一次攻击过后,于勒擦去嘴角鲜血,眼神微沉。
“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
玛丽的速度快得可怕,更重要的是,她不发出任何声音。
这对于习惯了听声辨位的他来说,是个极大的劣势。
加之其身形隐匿在阴影和错综复杂的墓园地形之中,这也令他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忽然,自旁边的阴影中,再度探出一只可怖的利爪。
于勒再次迅捷地一闪,但却慢了一拍,肩上留下了两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剧痛令他脸色一白,但他并未就此退缩,而是眼神发狠,直接让血液牢牢地“抓住”了那只利爪!
接着,那些血液的边缘开始变得无比锋锐,将利爪硬生生撕裂、斩断!
随着利爪的断裂,玛丽那化作食尸鬼的身影也自阴影之中出现。
她仍然瞪着那对空洞的眼眶,搭配那略有腐烂迹象的脸庞,显得万分诡异。
“有用?”见到食尸鬼玛丽的利爪能够被自己斩断,于勒松了口气。
但下一刻,眼前之景就令他眼皮猛跳。
那被斩断的利爪以惊人的速度重新生长起来,只是一个眨眼,利爪便恢复如初。
接着,再度袭来!
见状,于勒眯了眯眼,不退反进,随手抓起旁边的一根树枝,主动出击!
只是刹那间,这根平平无奇的树枝,便被附上了极度可怕的锋锐之意。
眼前的食尸鬼玛丽却没有丝毫避让的意思,一副要以伤换伤的架势。
噗嗤——
血肉被撕裂的声音响起,于勒发出一道闷哼,而食尸鬼玛丽则只是摇晃了两下,便站稳了身形。
然而,从受伤情况来看,对方显然比他严重得多。
食尸鬼玛丽的脖颈被他那一树枝连带着肩膀削掉了一半,脑袋悬挂在裸露而出的血肉之上,显得分外诡异。
而他本人则只是在胸膛又添了一道伤口。
只是,在接下来的交战中,于勒的心却逐渐沉到了谷底。
因为哪怕受了这种程度的伤,已经化为食尸鬼的玛丽却依然没有受到半点影响,攻势仍然如之前一般凶猛。
而且,这伤势还在以极快的速度复原——但他身上的伤,恢复速度却比对方慢多了。
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拖死。
终于,他找到一个机会,借助散碎的血花,直接将食尸鬼玛丽的一只手臂绞得粉碎!
肉块“啪嗒啪嗒”地散落了一地,对方首次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于勒眼神一喜,就在他打算扩大战果时,异变陡生——
对方竟直接一个后撤,力大无穷的另一只手直接探入一旁的坟墓之中,从里面抓出一具尸体,生生地扯下了其上的一只手臂,接在她自己的身上!
只是瞬间,那粉碎的手臂便又恢复如初,就连利爪也别无二致。
于勒看得呆住了——还能这么玩?
那打个屁啊!这地方全是尸体,怎么打?
他首次萌生了退意。
“对了,她无法感知到保持静默的存在……”
于勒眼神微闪,趁着她恢复的时候,悄然隐匿在阴影之中,同时不再发出半点动静。
果不其然,食尸鬼玛丽一下像是丢失了他的视野一般,空洞的双眼反复扫视着四周,露出了人性化的疑惑之色。
“很好……”
于勒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往外围挪着。
然而,就在此刻,熟悉的怒吼声响起:
“玛丽,他在那!杀了他!!”
话音落下过后,陷入茫然的玛丽像是感知到了他的位置,飞也似地冲向他所在的位置。
老约翰……
于勒眼中寒光一闪,意识到自己漏算了什么。
现在的玛丽,可以说是被老约翰所驱使的。
也就是说,不解决掉老约翰,这事没完!
“不杀了你不让我走么……”
于勒冷笑一声,也不管身后的食尸鬼玛丽,而是直奔向老约翰的位置!
边跑,还边举起手枪瞄准——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不断有乌鸦呱呱叫着飞起,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老约翰试图逃跑的身形一滞,大腿上出现了一个可怕的血洞,随之而来的便是剧烈的惨叫。
令于勒意想不到的是,他身后的玛丽竟然也发出了凄厉的嘶吼:
“父亲!”
听见这声音,于勒猛然回头。
他本来已经确定玛丽肯定没有真正能称为神智的内在,刚才是怎么回事?
然而,当他回头时,玛丽却已再度化作那野兽一般的模样,疯狂地朝他扑来!
……
老约翰跌跌撞撞地逃着,最终,到了一个他自以为安全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里是墓园的边缘,有着几块石碑封堵外面的视线,他觉得,于勒应该看不见这里。
“呼……”
他闭上眼,心神与自己的女儿联通在一起。
女儿复活之后,视力受损,听力也一向不太好,他得帮着忙才能让她的行动毫无阻碍……
“咦,那打扰我们父女俩的该死家伙呢?”老约翰有些郁闷,皱起眉头苦苦思索着。
感知了半晌仍未发现,他只好退出联系,叹息了一声,抬起头想看看远方是什么情况。
刚一抬头,他便感到额头迎上了冰冷的枪口。
“老约翰,你真令我失望。”于勒冰冷的视线落在老约翰身上,手里的扳机往下扣了半寸。
老约翰瑟缩在墙角,死死地盯着于勒:
“为什么,为什么要打扰我们父女之间的团聚!”
“为什么?”
于勒嗤笑了一声,道:
“就凭你复活的只是个会害人的怪物,你也变成了和她一样的怪物,这样足够了吗?”
这话像是又触动了老约翰的什么逆鳞,他神经质地嘶吼起来:
“不,你凭什么说我的女儿是怪物!她是全天下最好的!她,她……”
嘶吼了一半,老约翰突然一个翻身,想要逃离。
而于勒则直接果断地开枪,没有给对方机会。
随着一声枪响,老约翰的心口处炸开了一个可怕的血洞,散发着焦糊味。
“啊……”
老约翰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眼神逐渐涣散。
于勒走到老约翰身边,摇头道:
“何苦呢?”
他本以为老约翰还会顽抗到底,但没想到的是,老约翰竟然呜咽了起来。
“我,我都做了些什么……”
如最后的回光返照一般,他喃喃着,眼里满是惶恐与害怕。
接着,他吃力地抬起头,像是哀求般地对于勒说道:
“对不起,我骗了你,但我真的没有想过害人……都是那张该死的残页害的……”
于勒眯了眯眼,道:
“残页?”
“我给了你一张,但我自己留下了最关键的一张……”
于勒默然,半晌,道: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照顾,好……”
老约翰话说到一半,便彻底咽了气,只留下瞪着的双眼诉说着其死前的悔恨与不甘。
虽然话没说完,但于勒知道,老约翰想说的是什么。
无非就是照顾好尚未成人的少年,让他长大成人罢了。
“到时候送到祭司那边去吧……”
他很快打定了主意,望向不远处的玛丽。
此刻,随着老约翰的死亡,玛丽也像是失去了主心骨,空洞的眼眶中流下血泪,茫然四顾起来。
“父亲?父亲?”
声声入耳,令人心痛。
于勒见到这一幕,也不免心情沉重。
虽然知道眼前这怪物的本质,但他仍旧会因此而感到难过。
有谁做错了什么吗?也许没有。
老约翰只是出于对女儿的想念,还被禁忌的知识迷了心智,其女儿玛丽更是遭了无妄之灾。
而于勒杀了老约翰,也只是出于自卫的目的罢了。
硬要说的话,可能唯一错的,便是扭曲老约翰心智的存在了。
他看了一眼老约翰的尸体,俯下身子开始摸索起来。
很快,他就从中摸出了一张人皮纸。
只不过,这张人皮纸似乎被几根细线缠绕、封印了起来。
“这就是老约翰所留下的那张守墓人残页么?”
于勒打量着这张人皮纸,将其收起。
此刻,还不是琢磨这玩意儿的时候。
他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玛丽,深呼吸一口,眼神逐渐森冷。
既然老约翰没了,那这没有视力,只能听声音的怪物,要解决起来也不算太难了……
……
在没有老约翰干扰的情况下,于勒很轻松地提前布置好了绝杀的陷阱,将食尸鬼玛丽诱骗到了陷阱之中,轻松终结了她扭曲的生命。
只是,她死前仍然在如孩童般,茫然地呼喊着“父亲”,这令于勒的内心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呼……”
于勒一边深呼吸,一边走向小屋。
小屋的门口,少年正翘首以盼,见于勒到来,顿时兴奋了不少,但他没忘记可能会引来食尸鬼,因此只是极轻声地道:
“于勒先生,怎么样了?”
他显然注意到了于勒身上的伤,眼中有些担心。
于勒沉默了一会儿,犹豫要不要和少年坦白实情。
但最终,他还是决定说个清楚——对方有了解真相的权利。
“食尸鬼死了,你的爷爷也死了,被我亲手杀的。”
少年张大了嘴,眼中有些茫然。
“您说什么?”
他像是有些不可置信,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再度重复了一次问题。
于勒疲惫地摇摇头,道:
“你不用怀疑,就是你所听到的,你要是想恨,就恨我吧。”
少年跌坐在地上,有些失神地喃喃道:
“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于勒默然不语,只是慢慢地往另一扇门的方向走去。
走到门口后,他脚步一顿,道:
“如果你没有依靠了,那就去找祭司吧,他会收留你的。”
说完,他就打开了门,径直往外走去。
只不过,还没走几步,身后就响起少年带着哭腔的大喊声:
“谢谢……”
于勒没有回头。
……
本来要去找乌瑞尔的计划,因为老约翰这一打搅,也泡汤了。
于勒并未往租住处走去,而是去找了祭司。
祭司一见到于勒,便被他身上的伤势吓住了。
“您这是怎么了?”
于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交错纵横的伤口,淡淡道:
“被食尸鬼抓了几下而已。”
玛丽不愧是目前给他压迫感最强的食尸鬼,这利爪所造成的伤势,迟迟无法恢复。
甚至,其上所附着的疫病,也依然存在。
要知道,之前女术士直接从食尸鬼尸体之中提取而出的毒素,在面对他的浪潮之心时,也是瞬间就被净化。
但玛丽所遗留而下的疫病,却迟迟无法消退。
祭司皱着眉头打量了于勒几眼,道:
“食尸鬼?墓地里的诅咒浓度不是刚刚减退吗?还是说——”
于勒点点头,验证了祭司的猜想:
“是外界的,而且,造成这东西的,还是我们的熟人。”
“我们的……熟人?”祭司有些诧异,但他很快想到了一个可能。
“老约翰?”
于勒点头。
在布兰库格,两人都认识的熟人并不多,再结合老约翰之前的异常表现,不难猜出。
见于勒确认真的是老约翰,祭司闭上眼,细细感受起来。
“……竟然是真的,哥伦巴也死了。”
确认了自己耳目的死亡后,祭司叹了口气。
“当年,哥伦巴还是约翰找我要的,想要帮助他家里狩猎改善生活,没想到如今会变成这样的局面。”
于勒摇摇头,也叹息道:
“未经验证的知识,会扭曲人的灵魂。”
他细细地与祭司说了事件的经过,而后者对此则始终抱着一副悲伤的神情。
在听见老约翰女儿临死前还在喊父亲时,祭司垂下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了许多:
“是我无能,祭司的职责本来就是守护布兰库格人民,但我却没能做到。”
于勒拍了拍祭司的肩膀,道:
“老约翰还留下了一个孙子,您看……”
“放心好吧,我会照顾好他的孩子的。”说这话时,祭司的语气十分坚决。
“这样我便放心了。”于勒点头道。
祭司无奈地叹了口气,忽然看向于勒,道:
“说起来,您之前不是问过我,我是如何接收到的预言吗?”
于勒挑了挑眉:
“之前闲聊的时候,是这么问过。”
祭司笑了起来:
“请随我来吧,我带您见证我是如何接收预言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