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
苏老爷子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像是恳求般才说出这两个字。
“若他真心求娶,就让他等上两年。一来全了礼数,二来......”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底映着烛光,微微发亮。
“也让你好好看看,这人值不值得托付终身。”
苏蕴一怔。
她没想到外祖父会这样说——不是强硬阻拦,而是近乎恳求地与她商量。
她想起周重云说“开春就娶你”时眼底翻涌的炽热,又看看眼前老人佝偻的身影,心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酸涩得发疼。
“蕴儿。”
外祖父布满皱纹的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背,掌心粗粝却温暖,“外祖父不是要拦着你,只是......”
他声音低了下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婚姻不是儿戏,外公希望你慎重。”
“您知道的,他与宁明诚不一样。”她声音很轻,却像雪夜里的一簇火苗,微弱却坚定。
老人沉默片刻,终于长长叹出一口气。
“再留两年。”他抬头,浑浊的眼底泛起水光“就当全了外祖父这点私心。”
烛光映得老人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几分。
“这两年之期,也是给你留个退路。”
“外公只是......”
他突然哽住,花白的胡子微微抖动,像是有什么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最终,他只是低声道:“怕你走你娘的老路。”
这话说得委婉,可苏蕴听懂了——
外公是怕她一时情热,将来悔之晚矣。
就像母亲那样。
“我......”
她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几圈,终究化作一声轻叹。
怎能忍心再伤老人的心?
不知何时,外面的风雪渐渐停了。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老爷子突然“哎呀”一声,像是才意识到时辰已晚。
“都这个时辰了,快回去歇着。”
苏蕴起身行礼,走到门边又折返回来,将剩下的杏仁茶捧到老人跟前:“外祖父也早些安歇。”
老爷子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扬声道:“蕴儿!”
少女回眸,廊下灯笼的斑驳光影,洒落在她月白色裙裾上。
“记住,”老人一字一顿,声音沙哑却坚定,“苏家永远是你的退路。”
苏蕴眼眶倏地红了
-
这日。
苏府后院的梅林里,积雪压弯了枝头,红梅在寒风中颤巍巍地绽放。
苏老爷子披着狐裘大氅,手持鸠杖,独自站在一株老梅下。
花白的胡须上沾了几片雪花,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盯着枝头一朵含苞待放的红梅出神。
“老爷,玄甲将军又来了。”管家老周搓着手,哈着白气匆匆走来,“这次没带聘礼,只说有要事相商。”
苏老爷子眉头一皱,鸠杖重重杵地:“这莽夫还有完没完?初八才来过,今日又来?告诉他,老夫身子不适,不见!”
老周面露难色:“老爷,将军说...说若是您不见,他就跪在府门前等。”
“什么?”苏老爷子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堂堂三品将军,成何体统!”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
只见一个高大的玄色身影大步流星穿过回廊,猩红披风在雪地里拖出一道鲜艳的痕迹。
周重云今日未着铠甲,只穿一身玄色锦袍,腰间悬着佩刀,玄铁面具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晚辈见过苏老太爷。”周重云走到近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姿态之端正,与传闻中那个杀伐果决的玄甲将军判若两人。
苏老爷子冷哼一声:“将军擅闯民宅,好大的威风,莫不是...”
苏老爷子话还未说完,周重云突然“扑通”一声跪他跟前。
他膝盖与地面积雪相撞发出咯吱的声响。
“晚辈此来,是有一事相求。”他抬头直视老爷子,黑眸中满是坚定,“晚辈愿入赘苏家,只求与蕴儿结为夫妻。”
“什么?!”老爷子猛地后退一步,手中鸠杖“咣当”砸在地上。
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堂堂三品将军,竟说要入赘?
周重云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绢帛,双手奉上:“这是晚辈历年军功赏赐的清单,愿全部作为嫁妆。”
老爷子颤抖着手接过,展开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南海珊瑚、北疆虎皮、御赐宝剑...林林总总近百件,每件都是稀世珍宝。
“还有这个。”周重云又取出一个锦囊,倒出几张地契。
“京郊三处田庄,城东两间铺面,都是晚辈这些年置办的产业,全记在蕴儿名下。”
老爷子瞪大眼睛,花白胡子一抖一抖:“你...你这是...”
“晚辈知道苏家书香门第,看不上我这等粗人。”周重云声音沙哑,却字字铿锵,“但晚辈对蕴儿一片真心,天地可鉴。若老爷子不嫌弃,晚辈愿改姓苏,入赘苏家。”
老爷子彻底懵了,差点没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坐,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活了大半辈子,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一个战功赫赫的将军,竟跪在他面前说要入赘?
“你...你起来说话。”老爷子声音都变了调。
周重云却跪得笔直:“老爷子不答应,晚辈就不起来。”
“胡闹!”苏老爷子厉声呵斥道,“堂堂将军,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