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猛地一颠,宁舒蕴整个人向前栽去,额头险些撞上车壁。她慌忙扶住窗框,指尖掐进雕花木纹里。
“周重云!”
车帘外无人应答,唯有马蹄声愈发急促,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如同爆豆。
帘隙透进来的光忽明忽暗,晃得人头晕目眩。
宁舒蕴试图站起来,却被又一个颠簸甩回软垫。
织金裙摆缠在腿间,发髻上的玉簪“叮”地撞在车壁上。
她第三次唤他名字时,声音里已带了怒意:“周重云你发什么疯!”
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刺耳的刹停声,马车猛地一顿。
宁舒蕴猝不及防向前栽去,人扑在了车板上。
外头蝉鸣鸟叫俱寂,唯有风吹草叶的沙沙声。
她素手撩开车帘的刹那,落日余晖刺得她眯起眼。
荒草丛生的野径,远处歪斜的界碑上“十里坡”三个字已模糊不清。
这分明是城西最偏僻的官道。
这时,帘子突然被粗暴掀起。
逆光里,周重云高大的身形堵住整个车门。
粗布衣裳裹着贲张的肌肉,脖颈上还挂着赶车时的汗珠。
他弯腰钻进车厢,顿时将本就狭小的空间挤得更加逼仄。
宁舒蕴不自觉后退,后背贴上冰凉的车壁。
下颌突然被铁钳般的手指扣住。
周重云半蹲在她面前,另一只手撑在她耳侧,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他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暗色,喉结随着粗重的呼吸上下滚动。
“不信我,却敢单独跟我出来…”周重云单膝压在她身侧,粗粝的拇指掐住她下巴,“你就该想到会落得这般地步。”
嗓音低得发哑,带着她从未听过的危险意味。
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此刻黑沉沉的,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宁舒蕴瞳孔微缩。
他指腹的茧子磨得她生疼,温热的呼吸喷在唇畔。
这姿势活像山匪劫了高门小姐,下一秒就要撕碎她华贵的衣裙。
沉默在车厢里蔓延……
宁舒蕴望着近在咫尺的俊脸,突然抄起手边软枕狠狠砸过去:“你少发癫了!”
周重云一把接住,绣着并蒂莲的枕面被他攥出深深褶皱。
刻意营造的紧张感顿时碎了一地。
就连周重云眼底强装的阴鸷都晃了晃。
“啧。”
周重云忽然泄了气似的,长臂一揽将人捞进怀里。
宁舒蕴跌坐在他腿上时,听见胸腔传来闷闷的震动:“大小姐到底是见多识广,这般都吓唬不住你。”
温热鼻息喷在她耳后,哪还有半点凶相。
“原想看你楚楚可怜求我呢。”周重云好不可惜的说道。
“好端端的又犯什么病?”
她挣了挣,绾发的玉簪早不知掉到哪去了,青丝流水般从肩头滑落。
周重云埋首在她发间深嗅。
“好端端?”犬齿不轻不重磨着她耳垂,“方才在铺子里,没当场扛你走都是给面子。”
宁舒蕴梳理乌黑秀发的手指一顿。
原是计较这个。
她望着车帘缝隙透进的碎光,喉间泛起细微的涩。
他们之间隔着太多不可言说。
他的来历,她的谋划,像两团纠缠却不肯相融的墨。此刻若挑明,只怕……
然而,下巴突然被扳过去,思绪被打断。
周重云眼底跳动着危险的火焰:“算了,横竖总有法子…”大掌顺着她的脊梁滑下去,“让你在劳资怀里哭着求饶。”
宁舒蕴还未来得及反应,唇舌已被封住。
这个吻带着惩罚意味,犬齿碾过柔嫩唇瓣,疼得她轻嘶一声。
周重云趁机顶开齿关,搅得她呼吸都乱了节拍。
暮色渐沉,一辆青篷马车静静停在郊外小道上。
晚风拂过车帘,隐约漏出几声断续的对话。
“周重云!这是在外头……”女子声音陡然拔高,又戛然而止。
“现在知道怕了?”男人低笑带着几分沙哑,“方才不是还骂我发癫?”
木制车辕突然发出“吱呀”的一声响。
“你混账……”带着哭腔的尾音被闷住,布料摩擦声窸窣作响。
马车微微晃动,惊起旁边树梢的麻雀。
“叫出来。”男人声音沉得发哑,“这荒郊野岭的,你还怕谁听见?”
回答他的是一阵急促的喘息。
车帘下摆忽然被风吹起半角,露出半截坠落的珠钗,在踏板上滚了半圈。
“求……”
“什么?听不清。”车辕猛地一沉,惊得驾车的马匹打了个响鼻。
“重云…求、求你……”
暮色中传来男人低低的笑声,混着虫鸣渐起。
良久,车帘被撩开一角,传出整理衣料的窸窣声。
“回府?”
而回答他的只有一声轻哼。
马车缓缓驶回官道,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渐渐融入夜色。那只遗落的珠钗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很快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