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懋几乎都要疯了。
她笑得开心,是因为好朋友陈佳遇就在他后面,她只是下意识笑。
她每天都去同一家电影院,是因为那家电影院上线的片子更多,环境更好,她从大一开始就一直在那家电影院看的电影!
至于那杯奶茶……
方懋想了好久好久才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到一杯奶茶的踪影。
当时奶茶就放在她影视编导课最爱坐的位置,她还以为是乔夏给她买的,等发现不是之后,她还到处找人问是谁买的奶茶,问清楚之后也立马给还了一杯。
方懋甚至做手语的手都在颤抖,气得颤抖。
陈佳遇把她要表达的内容一字不落地说给薛海洲听。
方懋用力做手语,表情表达着自己的厌恶,“我是疯了才会喜欢你这种人!简直让人恶心!”
“不可能!你在撒谎!”薛海洲不肯相信。
可方懋那嫌恶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薛海洲想要挣扎,可踩在他脖子上的那只脚力气很大。
他总算明白,之前的某天怎么会在健身房看到陈佳遇。
当时陈佳遇说是去做兼职,他们信了,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为了此时此刻吧。
“我只是、我只是当时觉得有些丢脸,我不是故意……”他艰难地开口,想要狡辩。
“不是故意的?”陈佳遇实在不明白这些人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方懋也死死盯着他。
有预谋闯进她的家不是故意的。
和张右青联手把她控制在床上不是故意的。
撕碎她的衣服不是故意的。
掐着她的脖子威胁她如果敢反抗,就把姐姐也拖进来,这也不是故意的。
那什么才是故意的?
“你会这么说真是太好了。”陈佳遇反讽开口,“毕竟我待会儿杀了你,也绝对不是故意的,希望你的局/长父亲能看在我们是无意的、无辜的、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恕我们无罪。到时候我们每逢初一十五再多给你烧点纸钱。毕竟,我们都不是故意的,这不是被你逼的嘛。”
陈佳遇把薛海洲的话术学了个明白,嘴角带着笑容,脚下的力道加重。
“真好,海洲,我待在你身边果然能学到很多东西。”
陈佳遇的夸赞让薛海洲简直想吐血。
可下一秒陈佳遇继续说着更让他恶心的话。
“本来呢,我们并不打算就这么杀掉谢思远和张右青的。一个骗女生感情的同性恋,一个恋残癖,和你是不是绝配?”陈佳遇笑着弯下腰说道。
薛海洲不知道是想到什么,惊恐地看着陈佳遇。
“可惜了,那些药只存在于霸总小说里,还真难搞到手,不然还真是想看看你们……首尾相连,那应该也挺有意思的。”
薛海洲:“!!!”
他怎么可能想不通“首尾相连”的意思,只要一想,他几乎要呕吐出来。
可陈佳遇没有让他有任何反应的机会,一把将他像是拖死狗般拽了起来。
方懋几乎是同时把直播间关掉,全然不管网上的沸沸扬扬。
“该走了。”陈佳遇轻声说道。
方懋透过破碎的玻璃窗,看向窗外的晨雾。
警方应该快查到了,甚至……快到了,她想。
方懋看着陈佳遇把薛海洲绑起来,她慢慢掏出另一台手机。
拆开手机壳,里面藏着一张她和姐姐的合照。
小时候的合照。
姐姐绷着脸,面对镜头有些警惕。
她则没心没肺地抱着姐姐的胳膊,靠着她,笑容灿烂。
方懋盯着照片,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
“懋懋。”身侧的陈佳遇轻唤了她一声,“走了。”
方懋低下头擦了擦眼泪,然后笑着看过去,点头。
陈佳遇拖着被五花大绑的薛海洲走在前面。
方懋跟在后面,随时盯着薛海洲的情况。
至于那直播的三脚架、直播的手机,以及他们自己的手机,也都丢在了这间废弃的操作室里。
方懋只带走了那张照片。
小心翼翼地收进外套的里层袋子里。
-
锈迹斑斑的铁梯在脚下吱呀作响。
薛海洲被陈佳遇拖拽着往上,他想反抗,可那虚弱的反抗不仅没有半点用处,甚至还会被陈佳遇警告似的捅上一刀。
薛海洲:“……”
要不你还是把我杀了吧。
这样偶尔捅一刀也是真受不了。
当他们终于上至大坝顶部,灰蓝色天空下,几乎干涸的河床像一道狰狞的疤痕横亘在眼前。
洗漱的水流在碎石之间撞过,偶尔有几只饮水的鸟儿被水拍碎石惊起,扑棱棱掠向远处的深山。
薛海洲被粗暴地绑在生锈的护栏上,他的身下拖曳出一条小小的血痕。
他的身体面向前方,半只脚悬空。
薛海洲往下一看,瞬间有些发晕。
底下近百米的鹅卵石堆像是碎石要将他吞噬。
他惊恐地看向陈佳遇和方懋,他真的不想死,那些“还不如把我杀了”的想法不过是在痛苦时逃避的冲突。
真要他死,他又不乐意了。
陈佳遇和方懋并排坐下,双腿悬在大坝边缘晃荡。
风从山间吹来,带着晨雾的潮湿和凉意。
陈佳遇扭头,看向方懋,她额角的碎发飘起,目光远眺,“懋懋。”
方懋扭头看过去,歪头疑惑。
“怕吗?”
方懋对上陈佳遇的视线,沉默了一秒,笑着点头。
怕。
怎么会不怕。
她怕黑。
怕疼。
怕生命就这样戛然而止,可她还没有完成自己的梦想。
怕姐姐会伤心,她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可我更怕他逍遥法外。”方懋缓缓做手语,“或者说,我都能想象到当初如果报警了会是什么情况,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判个几年,出来继续快活,甚至比不上杀死几只癞蛤蟆和鹦鹉判得重。”
翻开法典看看,其实有些人的命,比草芥还贱。
她笑了笑,做手语继续道:“那不勒斯四部曲的封面写道‘我的整个生命,只是一场为了提升社会地位的低俗斗争’。我没有那么伟大,也不敢卑劣地把自己的行为称为‘正义的斗争’,但至少……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看看,现在的惩罚啊,不够,远远不够。”
“如果得不到公义,那我就拿起屠刀,自己拿下公道好了。”
“这么一想,好像也就不那么害怕了……至少,我不后悔。”
方懋收回视线,看向远方翻涌的云层。
她绝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