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拍的男人身材魁梧,和他一比,对面的女孩都显得格外瘦弱。

    男人气势强大,一边狡辩,一边反过来恐吓。

    被偷拍的女孩意识到被偷拍的是自己,又气又害怕,下意识拉住她的袖子。

    作为第一个跳出来的方黎,几乎承受了男人所有的怒火。

    她也在害怕,手指在颤抖,却还是用着强硬的态度说:“我亲眼看见你偷拍她的裙底,我就是人证!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现在就报警,让警察来查你的手机!”

    对面的男人恼羞成怒,一边反驳,一边挥舞着拳头。

    他是在这时候冲过去的,一把将人扣住,同时出示证件。

    男人怎么也没想到,车厢里就有一个警察。

    而强装镇定的女孩也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萧明德开始愈加关注她。

    发现她总是习惯性地讨好人,这种讨好不明显,主要体现在不会拒绝。

    发现她好像完全不了解自己的喜欢,即便做着不开心的事、吃着喝着不喜欢的食物,她也只是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地皱皱眉头,然后继续做、继续吃、继续喝。

    发现她不会哭,就算再不开心,也是笑着,又或者说是完全不管生起“不开心”这种情绪。

    他很奇怪,在这样原本还算富足的家庭里,她为什么会养成这样的性格。

    简直比陈最还要奇怪。

    萧明德没有答案。

    他也不可能无缘无故使用自己手里的钱权去调查一个人,那样的话,和肆意侵犯他人隐私的人有什么区别?

    但他心疼。

    他能应对一个陈最,就能搞明白一个方黎。

    于是,他们的接触自然而然地增多,他看着她会因为吃上喜欢的东西而喜笑颜开,又因为吃到不喜欢的东西而皱紧眉头,然后理所当然地把只吃了一口的食物交给他解决。

    看到她又因为那些奇葩亲戚的为难而跑到他面前,哭着抓他腰间的衣服,让他帮帮他。

    又看到她笑容满面地指着喜欢的东西说想要。

    那是生命力在绽放的过程。

    也是他学着喜欢和被喜欢的过程。

    后来,在一起半个月后,他才从她嘴里知道,前面两个月她追过自己的事。

    当时的他愣了好久,然后发出一声灵魂质问:“那你的追求还真是无声无息啊宝宝。”

    他觉得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看出来,方黎那是在追他。

    要问萧明德是在哪个瞬间确定自己喜欢上方黎的?

    他也难以回答。

    喜欢的过程,平淡又普通,现在想想,和好朋友陈最的恋爱经历相比,的确少了点惊心动魄、跌宕起伏。

    最跌宕起伏的时候,就是突然的分手。

    热恋期的断崖式分手,让萧明德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于是他的无法接受和方黎迅速迈进新生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成了之前自己最瞧不起的那种人。

    开始有意无意地调查她的生活和工作,拦着好几次想问清楚原因和挽回。

    可无论怎么做,方黎甚至连话都不愿意跟他说。

    在这种耍赖一样的纠缠里,他看着方黎越来越好——虽然和他想象中的有所区别。

    可人不能要求另一个人完全按照自己的想象和预期走。

    那是强人所难。

    萧明德缓了几天,不再去找她。

    只是,依旧有意无意地从她的领导、她的老板口中,打探关于她的消息。

    他看过她跟着领导去应酬,被龌龊的老男人递过房卡,拿她的前途威胁。

    而他第一时间用了那些他以前不屑于用的手段,搬出他的背景。

    算是威胁、恐吓。

    但大多数情况下,那些人在听到他家人的名字,就足够吓得屁滚尿流、下跪求饶。

    而方黎呢?

    她直接拿出手机报警,然后头也不回地拿着包离开。

    等他坐在车里看着蹲在公交车站捂着脸颊无声哭泣的方黎时,想去安慰,却又看到她已经擦干净眼泪,打电话大声跟老板说“不干了”。

    他刚起的身子又坐回,双手握着方向盘,微微颤抖。

    他不必去安慰。

    她自己足够勇敢。

    萧明德想。

    后来,五年的中间她申请外派,离开了这座城市两年,方懋住校,她也只在方懋每个月回家的那一两天里才回来。

    直到外派学习公干结束,她又重新回到这座城市。

    而他也从之前的警局,调到了市局。

    在她回来的第一时间,萧明德就从方黎的老板那儿得到了消息。

    他没去打扰她,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

    看她意气风发、看她工作有成,然后离开。

    萧明德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他想到方懋说的三个月。

    其实哪儿是三个月。

    在方黎看不见的瞬间,他摒弃原则,默默地注视了五年。

    他看着她成长,看着她铮铮昂扬。

    在五年的每一个时刻,他都一点一点探究着她的灵魂。

    -

    一辆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

    身形颀长的男人一眼确定了萧明德的车,径直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萧明德回过神,看到车外的陈最,笑着打开车门。

    “下车,坐副驾。”陈最道。

    萧明德走下车,绕到副驾上车。

    系好安全带,萧明德问道:“怎么来这么慢?”

    早上陈最给他发信息问人在哪儿,他就顺嘴说了句在方黎家这边。

    知道他一晚上没睡,开车危险,陈最骂骂咧咧来接他。

    也省了他找代驾。

    “打车来还慢?要我左脚踩右脚飞过来?”陈最怼他,然后问,“回家?”

    “去局里。”萧明德理所当然地回答。

    陈最看了萧明德眼底的乌青一眼,“那我准备一套黑西装。”

    萧明德:“??”

    “你死局里。”陈最缓缓瞥他一眼,说道,“我吃席。”

    萧明德:“……”

    他真服了老陈这张嘴。

    从小到大就没说赢过他。

    “算了,才六点半,送我回宿舍,我睡一小时。”萧明德改口。

    陈最发动车子,语气满是遗憾,“这席是吃不成了。”

    萧明德:“……”

    萧明德拒绝沟通,并给了对方一个白眼,才靠着椅背闭眼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