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德这人，一会儿逼得很紧，一会儿又忽然放松，实在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方黎也不知道，五年不见，他怎么能表现得没有丝毫的芥蒂和疏远，自然得就像是那分开的五年完全不存在，自然得就像是他们只吵了一个小架。
可方黎不知道的是，这五年时间，萧明德所有的空余时间，除了零碎一点分给好朋友的，其余的就是将他们走过的路重新走了一遍又一遍。
他甚至能将某一天在某一个地点他们的对话重复出来。
这五年的每一个夜晚，在宿舍的行军床入睡前，他都在思考方黎离开的原因。
因为她害羞，所以当初两人谈恋爱的事，就连老陈都不知道。
纵然他再想把她介绍给自己的朋友，但只要她还没做好准备，他就一直瞒着，把这这件事情当成彼此最大的秘密和浪漫。
他又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工作太忙，每次见她的时间都太短，所以她生气。
他还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自己却粗神经没发现……
他一点一点，复盘了整整五年，整整1825天，整整43824个小时。
在这42825个小时里，每一个小时都有方黎的影子。
他又怎么会对方黎生疏？
“周记……当年不是快要倒闭了吗？”方黎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萧明德抬眼，不知是想到什么，脸上带着轻笑，“估计是老板够努力吧。”
方黎点了点头，不再纠结，“努力会有回报。”
回报？
萧明德想，确实，他的钞能力，就是周记老板的回报。
他盯着方黎喝粥，见她把粥喝得快要见底了，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护士说她胃口不好，饭也没吃两口。
但他带来的粥，她却能吃完。
这不是偏爱是什么？
“那我呢？”萧明德顺杆而上，厚着脸皮凑过去。
“你什么？”
“我努力的话，会有回报吗？”
方黎抬眼对上他满是希冀的眼神，很清楚他在问什么。
于是，她垂下眼睫，投下的阴影彻底挡住眼底涌动的情绪。
方黎拒绝了回答这个问题。
看不见的未来，还有什么好回答的？
她安静沉默，萧明德也不恼不躁。
没关系。
干他这行的，有的是耐心。
“医生说你的情况很好，明天上午就安排手术，我明天上午过来陪你。”萧明德自己把话题转移开。
方黎无声叹了口气，“我知道。萧警官，谢谢你的关心，但明天你还是别来了，我自己可以，免得耽误你的工作。”
萧明德自然回答：“照看你也是我现在的主要工作之一。”
方黎：“……”
“好了，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萧明德起身，又补充了一句，“无论大事小事。”
萧明德有的耐心，于是就这么一直盯着方黎，直到她点头，才满意地扬起嘴角离开。
方黎无奈叹了口气，又想起什么似的，拿起手机。
她发送的视频已经开始掀起风浪了。
-
市大学城。
一座被河流围绕而独立出来的小岛，静静承载着知识的火种，十所重点大学在这里矗立。
方懋就在小岛一角的大学里就读。
学校只给大一学生安排了晚自习，其余年级不需要，但也有选修课。
方懋从正常回到学校上课开始，就吸引了一群人的注意——班上的男生。
他们看方懋的眼神总是带着心虚、探究、疑惑和难以置信。
不明白发生了那种事，她怎么还像个没事人一样上学。
薛海洲不信邪，好几次专门走到方懋的身边，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恐，这才满意地走开。
“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大胆。”
薛海洲几人和方懋选的选修课是同一门，这很难说不是故意的。
此时，一群男生就坐在方懋的旁边一列，时不时盯着方懋看一会儿，又小声交流。
“佳遇，你过去吓吓她。”薛海洲玩心大起，拍了下坐在前一排的男生。
男生带着黑框眼镜，头发松松软软耷拉下，长得白白净净，看着就很乖巧内向。
脑袋被拍了一下，陈佳遇扭头朝着方懋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天晚上你说有事，就已经没参加我们的聚会，今天要是再不动，信不信我……”
薛海洲的话还没说完，陈佳遇就先看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师，便弯着腰朝方懋的方向靠近。
这节选修课是三个课时的大课，教室很大，学生也非常多。
大家不是在玩手机就是在做专业课的作业，只要不是太大的动静，老师都不会管。
薛海洲他们就看好戏般盯着陈佳遇靠近方懋。
果然，一看到个男生靠近，方懋整个人就开始紧绷起来，脸色也慢慢变白。
陈佳遇抿着唇，朝着方懋伸出手。
薛海洲等人眼神期待。
就在陈佳遇快要碰上方懋的时候，另一只手突然把他的手握住。
陈佳遇一扭头，就对上了乔夏愤怒的眼神。
“别碰懋懋！”乔夏压低了声音，带着威胁。
陈佳遇挣扎了一下把手缩回来，似乎被乔夏凶狠的表情吓到，连忙弓着腰回到自己的座位。
原本想看方懋出丑的计划失败，薛海洲又狠狠拍了陈佳遇后脑勺一巴掌，“没用的东西，连个女人都怕！”
“没劲！”
薛海洲也不管讲台上老师还在讲课，起身拿起手机就从教室后门离开。
一群男生连忙跟上。
陈佳遇犹豫了一下，也收拾书本接着跟上离开。
从过道走过时，陈佳遇看了一眼在微微颤抖的方懋和正在安慰她的乔夏。
乔夏和他对视了一眼，他倏地收回眼神，架了架眼镜，快步离开。
男厕。
烟雾缭绕。
“海洲，那张内存卡究竟在谁手里？”薛海洲的舍友谢思远长得斯文，也带着眼镜，他好奇用肩膀推了推薛海洲，问道。
“我怎么知道，本来就是盲抽的。”薛海洲没好气地说道。
刚吐了个烟圈，他就看见陈佳遇走了进来。
看着陈佳遇，他就有些来气。
这人白白净净的，平时耷拉着刘海，带着眼镜，还不觉得有什么。
可在宿舍，陈佳遇洗完澡后没带眼镜，撩起刘海时，就跟大变活人似的，五官好看得让人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