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被夜晚的山风吹动,萧明德去把庙宇的门关上了,但依旧有风从不知名的缝隙里吹进来。
在最角落的位置寻了个干净的位置,他把展示柜上的红布拉过来铺好。
“过来坐。”萧明德的视线又一次落在方黎身上。
方黎对上萧明德的眼睛,认真的思忖了一会儿。
她没必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养足精神,等明天早上雨停了,快点下山。
况且……
方黎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被子。
僧人说是两人一起用的。
她和萧明德没有什么仇怨,她也没那么自私,要自己霸占一张被子。
方黎抱着被子朝萧明德走过去,坐在红布上,把被子挪过去。
她穿着鞋子靠在墙边,规矩地只盖着一边的被子,虽然没有说话,但显然是要分一半被子的意思。
萧明德心中暗喜。
喜的当然不是有了被子这件事。
她愿意分自己半边被子,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心疼他了!
在红布上坐下,萧明德心中虽然窃喜,但还是自觉地和她保持了一些距离——但被子就那么大,再努力保持,也不过是一巴掌的距离。
坐在被子里,一丝丝暖意逐渐将方黎包裹,再加上刚刚吃饱,她有点犯饭晕。
她自顾自玩着手机,等方懋那边说了晚安,她熄灭手机,才忽然意识到身边安静得很,没有什么声响,也没有令人心慌的注视。
方黎慢慢转头看过去,就见萧明德学着她靠在墙上,闭着眼,呼吸沉静,似乎睡着了。
睡着了?
方黎的视线顺着他的睫毛往下滑。
虽然室内昏暗,但在烛光下,男人眼底的青黑反而清晰了一些。
方黎算是半个网瘾青年,虽然最近上网的时间少了,但有些消息打开某书某博,总能看到。
网友们迫切想看到凶手落网,领导们施加压力,调查又一环接一环。
他怎么可能不累。
方黎的视线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高挺的鼻子,棱角分明的下颌。
察觉到他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要醒过来,方黎立马收回视线,闭上眼睛,掩饰自己所有的心虚。
闭上了眼,四周依旧是安静。
他没醒。
但方黎也不敢睁开眼了。
怕一睁开眼,视线就忍不住地往身边人脸上落下。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睡着的时候,身边男人缓缓睁开了眼,动作很轻地把大衣盖到她那半边被子上,悄悄地将距离拉近了一点点。
也就一点点。
萧明德动着小心思,安静地坐着,忽而只觉得肩头一沉,女人发间的葡萄味混着体温漫过来。
他瞬间定住,完全不敢乱动,生怕一动,就把人惊醒。
随着夜深,庙宇内的温度越低,萧明德在关门前找过,但是这庙宇根本没有空调。
熟睡的女人下意识循着热源挪过去,无意识蹭了蹭他的颈窝。
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皮肤上,轻轻扫过喉结。
萧明德仰起头,喉结上下滚动,呼吸也微微加重。
只是一睁开眼,就对上了双面佛慈眉善目的一面,他顿时压下了妄念,再次闭上眼。
任由方黎将自己当成大型取暖器。
-
翌日。
晨钟撞破晓雾,寺庙的门被轻轻打开,声响惊醒了方黎。
她蓦地睁开眼,却突然发现自己靠在萧明德的怀里。
男人的手从她的颈后穿过,让她靠得更舒服的同时,始终替她拉着被子,没让被子在她动作间滑落。
而男人的大衣,也披在她的身上。
两人的距离很近,方黎立马坐直身,心跳一下一下,重得钝钝的发疼。
萧明德睁开眼,下意识看了下手表,六点十五。
到底是在山上,怕有意外,他昨晚一直没合眼,还是到五点多的时候,才短暂眯了下。
萧明德动了动酸胀的胳膊,一件大衣从天而降,盖住他的脸。
萧明德扯下大衣,看向方黎的方向,带着点倦意的眼睛里添了点茫然。
蓬松微乱的头发,和黑色毛衣下隐约可见的肌肉,让他现在看起来像只……清澈的熊熊。
“怎么了?”
方黎没吭声,只是把被子叠好,放到红布上,方黎看向门口笑容祥和的僧人,说道:“昨晚多谢大师的被子,趁现在天晴,我先下山了。”
走之前,方黎还在功德箱的二维码里扫了笔钱过去。
萧明德连忙起身,穿上大衣,跟着追出去。
“下过雨的山路湿滑,二位善信小心慢行。”僧人站在门口,叮嘱了一句。
-
雨天山路湿滑,空气中都带着点泥土和青草的气味。
天蒙蒙亮,鸟儿的叫声悦耳。
在南方,即便是在深冬,树叶依旧是翠绿的,鲜少见光秃秃的树。
方黎穿的平底鞋,沿着泥泞土地快步走下。
她的脑子热烘烘的,于是运动细胞也像是忽然冒了出来,不断分裂生长。
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方黎穿的鞋子不是什么专业的防滑登山鞋,她也意识到走快了会有安全隐患,因此,慢慢放缓了速度。
按照这个下山速度,再加上打车、回家洗漱换衣服的时间,看来还得请一上午的假。
希望老板不要黑脸。
方黎的思绪有些乱,她得发散思维想点别的事,才不会让大脑发热发胀。
下一秒,她一脚踩在凸起的湿滑圆润的石头上,世界在瞬间颠倒。
她的惊叫被卡在喉咙里。
“黎黎!”
一道惊恐的喊声自身后响起来。
草叶和碎石擦着脸颊飞过,指尖抓住的草枝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天旋地转中,膝盖撞上凸起的树根,钝痛在一瞬间炸开。
可她还来不及感受这一阵疼痛,后背就重重砸在泥泞土地里,撞上了什么障碍物,生生逼停了她滚落的趋势。
方黎的眼前一片模糊血色,浑身争先恐后传来的疼痛,让她的大脑恍惚。
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奇怪的气味,和四周湿润的泥土味、青草味不一样。
起初,方黎恍惚以为是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可当她想尝试自己起身时,撑在土地上的手摸到了一股冰凉对上那双瞪大的浑浊眼球时,方黎就明白了。
气味不是从她身体散出来的。
而是从尸体上散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