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曳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
这老板......有这么好心?
他想阻止,却又不好当着人家的面开口,只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姜芜一下。
姜芜似是没知觉。
一张矜贵漂亮的小脸仍写满不悦二字:“就这样?”
掌柜心里骂了两句脏话,面上仍耐着性子,搓搓手:“那您想如何?只要您吩咐,我们一定照做。”
姜芜视线轻飘飘落在女人身上,开口时娇气又蛮横:“让她现在就给我去收拾房间,待我吃了饭,叫她伺候我洗漱。”
大堂中有人窸窸簌簌地笑起来。
中州来的千金大小姐,果真是矫情。
连洗漱竟都要人伺候,居然还敢跑到此地来闯荡。
也不知该有多细皮嫩肉。
掌柜险些控制不住脾气,面上阴翳:“这......”
“不行就算了。”
姜芜蹙起鼻尖,莹亮眸中掠过不满,腾地起身,“我们走。”
一群豺狼们立刻抓紧手中武器,冷冷瞪向掌柜,似是在警告。
若放跑了这么个香饽饽,绝不会让他好过。
掌柜显然也存着别的小心思,忙不迭踹了女人一脚:“听到了没?还不赶紧替这位姑娘收拾房去!烧好热水,等着伺候姑娘!”
女人欲言又止,在他警告目光中不得不一瘸一拐地走上楼。
姜芜一撩长袍坐下,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陈曳已然冷汗涔涔。
周遭这些视线,哪有一个是清白的。
分明是要将他们留在此处,找机会吃干抹净。
偏身侧少女还皱着眉头,轻点桌子,嗓音清冷:“脏。”
陈曳:“......”
祖宗啊。
现在是管桌子脏不脏的时候吗?
小命都要没了啊。
掌柜的深吸一口气,恨不得此刻就弄死这个颐指气使的死丫头。
但眼下是白天,堂里还有两个最喜欢多管闲事的修真者,若是打起来,砸了他这酒楼可就得不偿失了。
还是等夜里。
天一黑,他定要让这丫头后悔踏出中州!
他强笑着召来店小二,将桌子仔仔细细擦一遍,又让人拿了新洗好的茶具上来;“您看这样可行?”
姜芜微微颔首,并不应话。
掌柜感觉碰了一鼻子灰,后槽牙磨了又磨,转头斥责店小二:“赶紧让后厨上菜,别饿着这位姑娘。”
“是,是。”
大概是知道她挑剔,端上来的菜都比旁的桌要精致许多。
脏兮兮的盘边擦得干干净净,颜色鲜亮,冒着热气,诱人至极。
甚至还多送了一道鲜美的鱼羹汤。
掌柜站在桌边,亲手替两人各盛了一碗汤:“这汤里的鱼茸都是我亲手打的,今日招待不周,就当我向二位赔罪了,二位尝尝味道如何。”
姜芜捏着白瓷勺喝了一口,点头:“还可以。”
陈曳本不想吃,但掌柜虎视眈眈,他不得已抿了半口,尴尬道:“好吃,好吃。”
“好吃就行,那二位慢慢吃,雨娘已经烧了热水,在房中等着了。”
待掌柜离开,桌边总算没人再来往。
陈曳忙往姜芜旁边挪了挪,瑟瑟发抖:“你快别吃了,我看到我二爹的人了!不对,不止是我二爹,他们好像全都要整死我们。”
姜芜这会儿倒是不装高冷了,努力啃着鸡腿,含糊不清安慰他:“没事哒,反正你现在也跑不掉。”
陈曳:“!!!”
知道跑不掉怎么还能这么淡定?
这丫头到底是有多缺心眼啊!!
他无能狂怒低吼道:“他们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说罢,想到什么又抓住姜芜手腕:“这饭菜里说不准都下药了!”
姜芜从饭碗里抬头,挣脱开,喝了口汤:“昂,下了,下了不少呢。”
“......?”
陈曳几近崩溃,“下了你还吃?你,你清醒一点啊。”
他转头去抠自己嗓子眼:“我刚就喝了一小口汤,不会也出事吧?!”
“没事没事,迷药而已啦。”
姜芜腮帮子鼓鼓,吃得不亦乐乎。
还好心地给他夹了另外一只鸡腿,“药效还得一个时辰才发作呢,那会儿就天黑啦,别怕。”
陈曳抠不出来,整个人抖啊抖。
他真是疯了才跟这么个不靠谱的小丫头一起同行。
本来可以晚点再死的。
现在好了,今晚就得嘎。
他头昏脑胀,抓起剑道:“我出去看看,你别乱跑。”
谁知刚走到门口,店小二就冒了出来,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皮笑肉不笑:“这位官,您要去哪儿?”
陈曳扯了扯唇角:“我,我出去逛逛。”
“这边界地区乱得很,要不我陪您一块逛吧?”
店小二说着,让开条道,陈曳迈出去的脚步一顿,又收回来,强颜欢笑:“不用了,我,我还是晚点再出去吧。”
他怂怂地跑回姜芜身边,攥着杯子坐立难安。
转头见少女悠然自得地喝着茶,一双眼睛亮而圆,睫毛在亮起的烛火中扑闪扑闪,没有半点害怕模样,不由心一横。
算了!
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大不了被迷晕过去,死得也没那么痛苦。
他狼吞虎咽地将桌上剩菜吃了个干净,摸着肚子打了个嗝。
姜芜将杯盏搁回桌上,站起来:“走吧,回去睡觉。”
“睡,睡觉......”
话落,大堂中似乎又隐约有暗流涌动。
不少目光炙热地在两人身上停留,蠢蠢欲动,显然已经做好狩猎的打算。
陈曳好不容易提起的胆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抱着剑跟上姜芜:“我,我们真的要住这里吗?”
“昂。”
姜芜打了个哈欠,眼中蒙上一层雾气,认真道,“我困了,要睡觉。”
“......”
跟着她一定是他上辈子造的孽。
陈曳不得已追上去:“那,那我们睡一间房吧?”
若是半夜真的出事,他还能拉她一块跑,互相有个照应。
总不能真将这么个娇娇气气的小姑娘丢在这里。
“好呀。”
姜芜推开卧房门,指向里头,“我要睡床。”
陈曳本来也不觉得自己晚上能睡着,无奈道:“知道了,我睡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