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芜攥着仍有些烫手的骨灰瓷瓶。
裴桔一袭白衣立在她身旁,周遭围了一圈抹泪的妃嫔宫人。
烟袅袅烧尽,她眸中波光流转思绪万千,盈盈含着泪光。
姜芜瞧着这一幕,心道世间情情爱爱真复杂。
让一个姑娘心甘情愿踏入宫墙化作困兽,让她面目全非。
所幸,这姑娘及时止损。
她脑中乱七八糟地想着,裴桔却转头,贴心问:“够吗?要不要再来点?”
姜芜:“够啦够啦……”
“不够姜道友说便是。”
裴桔双手交叠,恭恭敬敬朝她行了个大礼。
后头一众天机阁弟子与城中臣子随她一齐拜向姜芜。
“若非姜道友与各位道友相助,都城只怕是无一人幸存,我也活不到今日,如今都城在我掌控,不论何事,只要姜道友开口,我定全力相助。”
于公于私,她都想好好感谢感谢姜芜这份恩情。
将她从宫墙中捞出来,叫她睁开眼睛。
姜芜将她托起:“若真想报答我,就守好都城,若得到任何关于云东天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裴桔一时有些五味杂陈。
谁能想到整个都城最有威慑力最让人信服的云国师,竟谋划着除掉身边所有至亲。
而她的枕边人,竟是半妖。
连带着她的孩子都有半妖血脉。
眼下不仅仅是都城,整个中州都好像在几日之内翻了天。
她点头,应道:“你放心,云东天若是知道云家还有人活着,对我等来说才是灭顶之灾,我绝不会让消息泄露出去。”
怀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拉住姜芜:“姜女侠,你是要去杀云东天吗?不如我陪你一块?”
“怎么会?我一个金丹,如何动得了他分毫。”
姜芜朝她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能拿回生死蛊我便心满意足,不必麻烦。”
“也是,云东天可是化神境。”
怀玉叹气,“那你万事保重,若有机会,我还想同你切磋一下呢。”
“会有机会的。”
-
走出都城,西邱道长看看姜芜,又看看她手里昏厥的慕晁。
小丫头穿一身粉袍,长得白净,手劲还挺大。
拖着这么壮一个人,她连气都不喘一下。
若是去体修,同样前途无量。
不对。
这不是重点。
他眉头顿时皱紧:“你要找云东天拿生死蛊,他不会轻易给你。”
姜芜将慕晁往上拽了拽,一袭粉袍被风吹得掀起,乖乖“昂”了声。
西邱道长立刻气不打一处来:“你昂什么昂,云东天连自己至亲都要杀,足以见他心狠手辣,你若是被戳穿,连全尸都留不下。”
姜芜又“昂”一声,把慕晁递到他跟前:“那我四师兄怎么办?”
慕晁很给面子地突然睁眼,双目猩红:“娘子......!”
话未落,被西邱道长一拂尘砸晕。
他眉头几乎皱成川字,旁边东常败一拍姜芜肩膀:“别听他的,师父支持你去!”
西邱道长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自个儿收的徒儿,你要让她去送死不成?”
“你也知道是我收的徒儿,你少在这里多管闲事!我可没让她叫你师叔。”
东常败毫不气地呛回一句,朝姜芜招招手,“来,师父有话同你说。”
东师父一向怕麻烦,这几日却寸步不离跟在他们身边,定然是早有事想交代。
西邱道长没好气地别过身去:“谁稀罕听。”
“别搭理他。”
到了树下,东常败在两人周身展开结界,瞧着她一拍掌激动道,“老夫在云顶山上的毒池,是不是被你小丫头吸了个干净?!”
姜芜想起那空荡荡的毒穴,略有些心虚:“那时阿芜被人追杀,受了重伤,不得已......”
“无妨无妨,为师怎会怪你!那你的毒经,如今得有五重了吧!”
五重毒经呐。
他修毒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有谁修炼速度如此之快!
姜芜纠正他:“六重。”
“六重好啊六重,等等,六重?”
东常败原先还笑得一脸不值钱,猛然看向她,“你都已六重了??”
“昂。”
“......”
要不说这丫头逆天呢?
他辛辛苦苦修了几十年才至八重,她倒好......
但他旋即又庆幸。
还好这小怪物是他徒弟,否则叫旁人抢走,特别是被西邱抢走,他才是真的痛心疾首。
东常败缓了半晌,才说正事:“我原本还觉得此事不急,不过既然你已至第六重毒经,有些事便耽误不得了。”
姜芜忙洗耳恭听:“什么事?”
东常败:“你应当知道,几乎每个毒修,都会早死,而且死后还会通体腐烂。”
姜芜宛若被晴天霹雳砸中。
早死?
通体腐烂?
她只知道有风险,怎得还早死上了?
死得还这么难看?
她嘴唇颤了下:“......我不知道。”
东常败:“......”
他一顿,迟疑道:“怎么可能,为师难道当初没有告诉过你吗?”
姜芜天塌了:“没有。”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东常败心虚地轻咳一声,“这么重要的事,为师定然说过,是你忘了。”
话未落,姜芜猛地抓住慕晁后衣领,嘴一瘪,转头朝外跑:“西邱师父,我要拜您为师......”
“哎哎哎回来!回来!此事也不是不能解决!!”
东常败满头大汗地在西邱听到前拦住她,“是为师倏忽!定然是为师倏忽!为师怎会让你早死呢,你看你,又急。”
顶着姜芜凶巴巴的视线,东常败干笑道:“虽说毒修到第六重之后,毒素便会入骨,甚至侵蚀神识与静脉,导致浑身溃烂精神失常,但还是有办法的,你,你莫要着急,为师怎会放任你不管,你说是不是?”
那时只想着收个徒弟长长脸面,哪还有空解释这些。
如今却是追悔莫及。
姜芜板着小脸,轻哼一声。
东常败一时分不清谁才是徒弟,哄着她道:“师父早已为你准备好了,莫怕。”
他说着,将葫芦往下一倒,倒出来一块鳞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