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进入了某个不属于自己的身体里。

    四下一看,山风拂过,光影掠动。

    场景有些眼熟。

    这不正是青玄宗的演武场吗?

    “兄长,愣着做什么?”

    混杂着鸟雀清啼,少年含笑嗓音再次响起。

    他着一袭白衣,半跪在自己跟前,发尾束着红绸,随风隐隐飞起落在肩头。

    歪头时碎发在眼尾落下阴影,扑面而来灼灼明艳的少年气。

    “今日是我冠礼,兄长总不能缺席吧?”

    宋慎?

    原主爹?

    姜芜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道偏沉冷阴郁的声音:“我有事,不去。”

    看样子,她是被拖入宋秦的幻象当中,进入了宋秦身体里。

    听得见看得见感受得到,但没有掌控权。

    如此也好。

    她也想看看多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宋秦拒绝,少年面上明显浮现一抹失落。

    但他旋即又露出笑容,将剑随手一扔,在宋秦身边坐下:“兄长不去,那我也不去。”

    宋秦眉头微皱,呵斥道:“胡闹!父亲为你准备了这么久的冠礼,你岂能说不去就不去。”

    “兄长不在,我的冠礼还有何意义?”

    “再者,冠礼有什么意思,听那群老头叽里呱啦说个不停,怪无聊的。”

    少年眼睛转了转,从怀中拿出两块玉牌,笑吟吟道,“倒不如我们去迎花街买酒喝!今日我请!”

    他说着,伸手拽住宋秦胳膊,强行将人从地上扯起来。

    边扯边道:“我听闻那迎花街上有一酒家,酿了一款春日红,兄长定然喜欢。”

    宋秦原先脸还板着,这会儿也有些无奈:“今日是大日子,岂能如此胡闹,你啊,都是及冠的人了,还没个正经。”

    姜芜在宋秦身体里,以他的视角看向宋慎,不由长叹。

    难怪他对宋慎的评价如此之高。

    这样一个恣意妄为的少年郎,确实很难让人不喜欢。

    宋慎哎呀两声,指尖甩着玉牌:“是啊,我都是要及冠的人了,大不了叫爹骂一顿,又能如何?走吧兄长......”

    然而他话未落,不远处突然传来道怒气冲冲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姜芜感受到宋秦的身子猛地一震,随着他转头看去,听到他口中低声:“爹。”

    宋老宗主身后跟着几个长老,正面色不虞朝这边走来。

    他们掠过宋慎,不分青红皂白指着宋秦厉声道:“今日是你弟弟及冠礼,你不去参加也就罢了,难不成还要带你弟弟出去鬼混!?”

    姜芜皱了下眉,感受到属于宋秦的那颗心脏骤然紧缩。

    “爹!此事跟兄长有何关系!”

    下一秒,白衣掠至眼前。

    少年拧着眉头将他挡在后头,“是我自己不愿意办及冠礼!也是我求兄长陪我出去,您,您怎可胡乱指责!”

    宋老宗主的语气倏然缓和许多:“你的及冠礼,乃是全宗上下一起筹办的,还有各宗门贵前来,岂是你闹脾气的时候?快随我过去。”

    少年身形仍一动不动。

    宋老宗主没了耐心,冷声道:“你究竟要如何?你以前分明听话得很......”

    他话说完,像是想到什么,越过宋慎瞪了宋秦一眼:“是不是你跟你弟弟说了什么?”

    宋秦抿了抿唇,垂下眼睑,并未争辩。

    唯有袖中拳头攥紧,指甲近乎嵌进皮肉中去。

    姜芜龇牙咧嘴。

    怎得连痛感都能一块传过来?

    宋慎咬咬牙:“我都说了与兄长无关!”

    宋老宗主怒声:“既然与他无关,你又在折腾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

    宋慎顿了顿,“为何单单我有及冠礼,兄长没有?”

    话落瞬间,姜芜感受到宋秦的身体细微颤了下,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少年脑后飞扬的红绸。

    宋老宗主显然没料到宋慎会问出这种话,面色登时有些难看。

    他几分慌乱后快速恢复镇定:“你兄长及冠时,宗中并未像如今这般安定,哪有多余的时间为他办及冠礼,好了,为这么一件小事误了时间不值当......”

    宋慎打断道:“那就为兄长重新办及冠礼。”

    这下在场众人的脸色都有些僵硬。

    后头一个长老打圆场道:“待日后空出时间精力,定是要为大公子重新补办的,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二公子的及冠礼,快走吧,别让宾等急了。”

    在宋慎没看见的地方,宋老宗主不动声色地瞪了宋秦一眼,眼神中满含警告。

    于是宋秦迫不得已动了,轻拍宋慎肩膀:“如此,阿慎便可放心了,快过去吧,兄长随后就到。”

    少年眸中略有纠结,最后还是被长老弟子们众星拱月般带离此处。

    在他们离开瞬间,宋老宗主脸色骤沉,毫不气地出口训斥道:“你弟弟乃天级水灵根,如今年纪便已摸到了元婴的门槛,你不好好带你弟弟走上正轨也罢,成日只知嫉妒他,不过是一个及冠礼,有何重要的!”

    姜芜在宋秦身体里气得团团转。

    宋秦却只是将头低得更低一些,并未反驳:“是,我知道了。”

    “去收拾一下,来你弟弟及冠礼,别让他难过。”

    “是。”

    姜芜在他身体里,只觉压抑得喘不上气。

    然而——

    有道白色身影再次御剑袭来。

    宋慎竟又折返,往他手中突兀塞了个东西,兴冲冲道:“兄长,你莫要听爹胡说,他是个老古板,什么也不懂!你若实在不想去我的及冠礼,便去迎花街等我,此事结束,我便来寻你喝酒!”

    少年来得快去得也快,宋秦怔愣地捏着微凉粗糙之物。

    过了会儿,他摊开手掌,就看见一块做工粗粝的小木雕挂件。

    他不由唇角微舒,无声摇摇头:“怎么真跟个小孩一样?”

    话这么说,他却是毫不嫌弃地将挂件系在脖颈上。

    再然后,姜芜只觉眼前一黑,恍然换了个场景。

    耳边是暴雷轰鸣声,大雨倾盆,眼前一片模糊。

    宋秦手中撑伞,快步至院中青年身侧:“为了一个女人惹恼父亲,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