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渡厄堂耽误了不小的功夫。

    姜芜领着阿月进百晓堂时,酒楼里没什么宾,只留下几个未返乡的弟子值守。

    阿钿似是正躲在柜台后面偷懒,瞧见姜芜,兴冲冲地起身道:“师姐!你昨日跑哪里去啦?大长老让我们若是看见你,就同你说一声,让你别乱跑,晚上还得吃年夜饭呢!”

    阿月惊奇道:“原来这些宗门道馆,还真要吃年夜饭!”

    “当然啦!”

    阿钿这才瞧见她,叉腰道,“我们可不是昭华宗那些只饮露水饱高高在上的大神仙!”

    阿月捂嘴笑了笑,没说什么。

    姜芜现在没心思吃年夜饭,她撑在柜台上:“那他们人在哪呢?我四师兄呢?”

    “不知道,应当都在内阁。”

    “好。”

    姜芜又拽着阿月一溜烟走了。

    此番可以御剑上山,倒比她以前要哼哧哼哧地爬千级台阶要轻松了不知多少倍。

    秋妄楼里也没什么人,倒是三生苑内飘起炊烟。

    阿月瞧过去,笑眼盈盈:“你们大宗门还烧火做饭呐?”

    “昂。”

    姜芜不知他们在自己院内做什么,赶忙又拉着阿月回三生苑。

    只见院内烟火气十足。

    几个长老正在灶前忙碌,大长老怒瞪身侧四长老一眼:“说了别往我锅里放辣椒!我都说多少次了还放!”

    四长老一扔铁锤,反驳道:“我一看阿芜那孩子就会吃辣,大过年的放点辣椒不喜庆吗?”

    “我这是鱼汤!鱼汤!谁往鱼汤里放辣椒!”

    五长老掌中映出火光,往灶台里添了一把烈火:“好了好了别吵了,孩子们都看着呢。”

    二长老正在一旁切菜洗菜,笑说:“让这俩脾气最爆的烧饭,亏你们想得出来,这饭还能吃上吗?”

    “这不还有饺子吗?”

    三长老默默捏好一个饺子,随手扔进锅里,大长老又暴躁道:“我在煮鱼汤!你找死是吧?”

    眼看那头快要打起来,姜芜默默找补:“阿月姐姐,他们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们以前都很......严肃的,你懂的。”

    阿月笑着点头:“嗯,我知道,都是修仙老前辈,平日里定然极为威严稳重。”

    姜芜咳咳两声,看向旁边正在下棋的师兄,弯下去的背立马又挺直了:“还是去看看我的几位师兄吧。”

    她兴冲冲地拉着阿月上前,喊道:“大师兄二师兄四师兄,我有要事要说!”

    三人齐刷刷抬头。

    谢酝手中正执一颗黑棋,闻言腾地起身:“小师妹,这位是?”

    姜芜介绍道:“是我在渡厄堂的一位姐姐,叫阿月。”

    阿月朝几人微微一拜,姜芜正要说明情况,谢酝已然将棋子放下,露出温和有礼的微笑:“不知这位阿月姑娘,可到了婚配的年纪?”

    姜芜话立刻梗在喉中:“......大师兄,你骗我,你不是说你戒了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习惯了。”

    谢酝咳了声,视线飘忽,“阿芜,你要理解师兄,师兄只是想要一个家,师兄有什么错?”

    那头立刻传来四长老怒吼声:“你要个球的家!老夫都警告过你了,你要再敢看亲,老夫就打断你的腿!”

    谢酝一掀道袍坐下,嗓音沉冷:“真是粗鄙。”

    “就是!粗鄙!”

    慕晁二话不说掀了棋盘,“和你这种人下棋,简直是我的耻辱!”

    谢酝:“......我差一步就赢了,你这等耍无赖之人,日后绝不会有姑娘看上你。”

    “吵什么吵什么?”

    贺逍靠在树上略有些烦躁,“你们可知我今日原先能挣多少灵石?这一单可价格不菲!眼下却要来看你们在这下棋。”

    这边看起来也快吵架了。

    这个师门有点不对劲。

    姜芜忍无可忍,高高举手,大声道:“好啦!我有话要说,都静一静!”

    吵闹的三生苑竟真奇迹般安静下来。

    姜芜得意洋洋,下巴翘得极高:“哎呀,你们也不用真的这么安静啦......”

    话未落,她就察觉到不对劲。

    长老和师兄们的视线似乎越过了她的头顶,朝后方看去。

    她下意识正要转身,后头传来道清泠泠如流水溅玉般的声音:“年夜饭,我可还赶得上趟?”

    姜芜蓦一转头,对上男人含笑眉眼,眼睛登时亮起,脆生生喊道:“三师兄!”

    在她喊完后,后头正准备行礼的长老和谢酝等人纷纷愣住。

    不是。

    谁?

    三师兄?

    老三不还远在天边嘛?什么时候投胎成师祖了?

    更让人惊异的,是师祖他老人家还真笑眯眯地应道:“嗯,三师兄今日没带压岁钱,阿芜该不会不让师兄进去吃饭吧?”

    后头众人拧紧眉头,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

    怎么这么不要脸?

    还真敢应啊。

    但他一个眼神朝后扫去,众人脸上立马表示认可。

    师祖这么做,定然有他的道理。

    姜芜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立刻朝着大长老一指道:“不行,长老爷爷说了,谁不给阿芜压岁钱,他就揍死谁。”

    大长老:“......”

    昨日的回旋镖,正中他眉心。

    他对上老祖戏谑视线,只觉折寿二十年。

    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且不能揍死阁主啊。

    他干巴一笑:“阿芜,我这是说笑的,师兄不给压岁钱就罢了,来,我给,我给......”

    姜芜手中莫名又多了个沉甸甸的现包的红包,困惑地皱起眉头,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她转头瞧向阿月,回神,立马又举手道:“我有关于血妖的事要说。”

    “晚点再说。”

    男人却已施施然在院中长桌边坐下,语速不急不缓,“难得过个年,来日未必再有这样的机会,先吃饭,吃完再讲。”

    几个长老又是一愣。

    这位祖宗,以前也没这么爱吃饭啊。

    这是怎么了?

    不过他们也没多想,只当是老祖闲得没事干哄小孩玩。

    大长老差使着贺逍几人端菜上桌,而后一同坐下,感慨道:“这样的机会,确实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