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三环，黄昏时分，斜阳斑驳。
一栋略显陈旧的写字楼前，庞洪和彦志华走出电梯，脸上的疲惫遮都遮不住。
一天之内，他们已经被拒了第四家。
“再下一家？”彦志华低声问。
庞洪正准备点头，手机却忽然震动起来。
他低头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喂，您好？”
“您好，是宁夏电影厂的庞先生吗？我是星宸影业前台。吴总这边安排了后天上午的会面，您看方便吗？”
庞洪一怔，片刻后语气不自觉地提高：“方便！后天上午没问题，我们一定准时到。”
挂了电话，他回头看向彦志华，脸上居然露出一种久违的激动神色。
“怎么样？谁打的？”
“星宸影业，他们约我们后天见面了！”
彦志华一愣，嘴巴张了张：“吴宸本人？”
“嗯，应该是。”庞洪松了一口气，但是心里还是忐忑，毕竟只是见面聊，能不能成还是两码事。
“那我们明天还继续跑吗？”彦志华不禁问道。
庞洪毫不犹豫地点头，压住了脑海的兴奋：
“跑，万一谈不拢呢，再苦也得坚持到最后一步，这一步走对了，我们厂可能真有机会翻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握了握拳。
他们身后，是一整天四处碰壁的疲惫楼道，而前面，终于亮起了一点光。
第二天，星宸影业会议室。
星宸影业、中影、光线传媒三方制片团队悉数到场，会议桌上一字排开的，是《黑牡丹》的详细制片计划。
投影幕布上，《黑牡丹》的制片日程表正一页页过着。
拍摄周期确认、预算版本锁定、联合制片标识顺序、宣传时点卡位.一项项划过，无一遗漏。
吴宸听完各项汇报后，缓缓点头：
“韩总，王总，那我们就按这个来，十一月十六日正式开机，争取在二月份中旬前拍完.”
“就按这个来！”韩三评点点头。
“行，我这边也没问题。”王常田爽快补一句。
随着韩三评和王常田两人点头，正式开拍方案就这样敲定了。
会后，还有个饭局，吴宸随口问了一句：
“韩总，你对宁影厂什么印象？”
“嗯？”韩三评一愣，像是被这个老名字勾起了点尘封记忆，“挺老的厂子了.怎么，你提它干嘛？”
“怎么说呢，宁影厂一直就那样，可能在以往七十八十年代还有点名头，后面就一直不温不火，要不是还有个镇北堡西部影城，说不定这厂子早没了。
他们第一部赚钱的电影，是中影帮他们的，在80年代，花了55万元购买了《龙种》的永久版权，除去35万元的拍片投资，宁影算是赚了二十万吧。
但是后面越混越差了，前几年局里就差点摘了这厂子的名头”
韩三评边说边摇头，“倒是他们厂长杨洪涛有点东西，这几年愣是把宁影厂从泥坑里带了出来，至少短时间内是不会摘掉国有厂的招牌.”
“哦！”吴宸笑笑，面对韩三评的疑惑，也没瞒着，“他们有人来找我，想合作一个项目。昨天去了公司，我刚巧不在。”
“想起来了。”韩三评一拍大腿，语气顿时凝重几分。
“那个项目是个坑啊，你可千万别接，怎么说呢，他们手头上的剧本，好些年前就出来了，你以为我们没看过啊。
国内很多影视机构，包括香江的公司都看过那个剧本，但是为什么没人拍，流到宁影厂这种小厂上，就是因为这剧本不仅故事老套，题材还敏感。
这么说吧，那剧本有鬼”
“鬼？”吴宸闻言一怔，听韩三评这么一说，宁影手上那部还真是他想的那个剧本。
“局里对恐怖片、鬼片等题材很敏感，你可别惹火上身。”韩三评叮嘱着。
“放心，韩总，我心里有数，吃饭吃饭。”
吴宸点头，随即也不谈这事了。
汇欣大厦，十一楼，星宸影业吴宸办公室内。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撒在浅灰色长桌上，窗外车流川行，京城的一天正在慢慢苏醒。
室内陈设干净，桌上一壶普洱正微微冒着热气。
庞洪和彦志华提前十五分钟就到了。
“您好，这边请.”前台给两人带着路，随即在吴宸门口敲了敲，轻声通报：“吴总，人到了。”
门“咔哒”一声开了。
吴宸含笑着伸出手：“庞先生、彦先生，是吧？抱歉前天不在，让两位多跑了一趟。”
“哪里哪里，吴总愿意见我们，我们已经很感激了。”庞洪赶紧起身，双手握住吴宸的手，笑意真切。
几人落座，寒暄寥寥，便进入正题。
“我听说宁影厂有个项目？”吴宸微微抬眼，茶未饮，话先出口。
庞洪从随身文件夹里抽出了一份策划案，双手递上：“对了，吴总，我们这次来，是想谈一个项目，改编自《聊斋志异》里的《画皮》。”
吴宸本在喝水的动作轻微顿了顿，眼神微动。
果不其然，还真是这个项目，随后唇角带笑：“这个故事，之前应该有不少公司接触过吧。”
这话一出口，庞洪的心还是“咯噔”一声，心中的担忧还是成为了现实。
像吴宸这级别导演，只要在圈里稍一打听，这部剧本的“身世”便一清二楚。
但庞洪依旧硬着头皮应道，信誓旦旦：
“吴总，剧本确实流转多年，也没人愿意拍，但我们厂认为这绝对会是一个极有价值的剧本”
吴宸深深地看了庞洪一眼，难怪庞洪未来会成为宁影厂副总裁，这眼光确实不错，而且看对方这模样，也是敢打敢拼的主。
“这个剧本不行。”吴宸摇头。
庞洪心里骤然一沉，整个人像被泼了盆冷水。
可还没等情绪蔓延，吴宸话锋一转：“但这一版本的《画皮》故事的核心，可以，剧本需要彻底重构。”
庞洪一愣，莫名激动起来，本来吴宸这级别导演都说剧本不行，他都有点想要放弃这个剧本了，但是后面半句话，是他几个月里唯一听到的之音。
“吴总，你的意思是？”
“嗯，这个剧本可以改，改一下还行，在国内你总不能拍鬼怪吧，那真就拍了等于白拍”
“吴总，我们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庞洪连忙应道。
吴宸闻言笑笑，“对了，宁影厂能拿出多少钱？”
“额”
庞洪尴尬在了原地，他很想说宁影厂现在接近一分钱都没有，刚还完债，但是在这关节点他怎么能说出口。
希望就在眼前，说什么都得装一次“大尾巴狼”。
“那个，我打电话问问厂长，有一段时间没回去了.”
“嗯！”
昨天和韩三评闲聊，他就知道宁影厂大概没多少钱，但是他也好奇对方这种时候能筹多少出来。
庞洪找了一块没人的地，直接拨通了杨洪涛的电话。
“老庞，有事？”杨洪涛此时正靠在椅子上，捏着眉间，“剧本那事有眉目了吗？”
“找你就是为了这事，找到人了。”庞洪激动道。
此时正在宁夏的杨洪涛不由站起身来，“真的？”
“真的，星宸影业的吴宸，你肯定听过。”庞洪连忙说道，“只不过他现在问我们能出多少钱？我一时间不敢回他，生怕把这事给搅黄了。”
一说到钱，杨洪涛闭了闭眼，一脸愁容：“去哪找钱呢？这电影大概要多少成本？”
“不知道，因为剧本得改，一下子算不出来具体费用。”
“老杨，咱们机会不多了，拼了吧。
你找总局宁夏办事处以投资借款的方式募，我这边磨京城办事处，我就算躺在总局的京城办事处，也得让他们想办法给咱们筹点钱，怎么样？”
“.”
杨洪涛闻言默默不语，但这似乎已经是宁影最后筹钱的方式了，找总局办事处借钱，还不上那就真要凉凉了。
“妈的，拼了！”杨洪涛心一横，拍着桌子，办公桌上文件都被震得微微弹起。
“这样，你就报一千五百万，对了顺道你问问吴宸，能不能借一下名头用用.”
办公室内，吴宸听着庞洪说的话，人都愣了。
“吴导，我也实话说了，宁影厂确实是没钱了，但是我们肯定想办法筹，怎么说至少也筹个一千五百万出来；
不过这钱我们要向宁夏和京城的总局办事处去借，在和那边沟通的时候，肯定得交代清楚是和谁合作。
您看，能不能给个明确点的回复？最好.能有个合作意向书什么的。”
吴宸闻言整个人都有点哭笑不得。
好家伙，宁影厂的胆子是真够肥的，虽然不算空手套白狼，但也是打算借钱拍片了.
不过他没记错，宁影就是《画皮》赌对了，过上了几年的好生活。
但是折腾的人生是不会落下帷幕的。
18年宁影厂为了投拍大制作《阿修罗》，又复刻了这么一出，结果就破产了，宁夏电影集团名下所属资产都被拿去拍卖还债了
“庞制片，你这法子可不可靠啊，别整的最后星宸影业还帮你们背锅啊”
“吴总，你尽管放心，绝对不会牵连星宸分毫，我们可以签协议。”
“既然合作，这一点倒不是什么大事。”吴宸闻言微微颔首，“但是我先说明，电影的永久版权归星宸影业，当然，不会让你们宁影吃亏，补偿的方式你们可以考虑，是资金补偿还是其他的.”
“明白，这个不是问题。”庞洪随即点了点头，版权最终也是为了卖，但是还是提出了一点，“若是有续集的话，宁影也得参与.”
“当然，这些可以写在合同里。”
双方一拍即合，洽谈后，庞洪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吴总，影片应该不止我们两家吧，你还打算邀请谁入伙？”
在他心里，资金有了吴宸大概率是没有问题了，但是影片的结构很重要，合作的战略伙伴最好够满足《画皮》未来的资源需求，以促进影片的放映和销售。
这样《画皮》盈利的把握才大。
而且核心故事是不改的，那么题材就还是有点风险的，宁影厂只是小厂，很难去规避一些风险。
“这一点上，庞制片你可以放心。”吴宸笑了笑，“国内制片方我们想邀请谁就邀请谁，不过我个人认为，这个就让中影和上影来加盟吧。”
“那这事就得拜托吴总了。”庞洪眼眸一亮。
中影和上影那可太有保障了，两家旗下还有院线，而在规避风险上，有两家在还怕什么风险，又不是真直接拍鬼
“嗯，不急，等新剧本出来了再去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