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不许去青州!”
蔺聿珩似看穿了妻子的心思,蓦然说出这句话来,其神色异常凝重。
“林刺史是心系百姓的清官,更有众多大夫前往支援,不会有事的……”他随即劝道。
“……”穆岁安叹了口气,“我不过是想想罢了,岂会擅自去往疫情之地?”
“林雾……你即刻飞鸽传书……”
“命可信之人稍加留意棠棠,只要她未染疫症便好,其余二人……尽量让大夫医治。”
吩咐完毕,穆岁安转身离去,与蔺聿珩一同策马直奔城内而去。
瘟疫突发,短时间内药材匮乏。
在边境之地,解药会优先供给孩童与年轻女子,其次是青壮男子,病弱老者排在最后。
没办法,孩童是希望,年轻女子可孕育子嗣,青壮年则是兵力补给。
在生死存亡之际,总要有所取舍。
这个道理,棠棠自然是明白的。
七年前,郓州水患之后发生了一场严重瘟疫,她与棠棠曾去帮忙。
若是此番,棠棠以另一身份,协助官府处理疫情,立下功劳……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凭借自己立稳脚跟,方为牢靠……
与此同时,青州一处僻静栈内。
乔棠推开房门,其脸上还蒙着一层厚厚的绢布以遮掩口鼻,仅露出两只红肿的双眼。
“怀锦,需得将母亲……送往官府集中管制的药堂,或有一线生机。”
她手中的那碗汤药洒了大半,几乎一口都没喂进昏迷不醒的郑氏嘴里。
“可是……”乔怀锦踉跄一步,“对于身染疫症之人,病情严重者……官府恐会直接……”
虽说他从未历经过瘟疫,但昔日也曾听陆太医提及疫情惨状。
“棠棠,母亲本就体弱多病……可否劳烦大夫优先看诊……”
乔怀锦艰涩地开口,他缓缓倚靠于门扉上,目光仿若要透过房门,看清屋内的母亲。
无论青州还是郓州,无需赘言,实则皆是飞云寨的地盘。
“……”乔棠抬手抹去泪水,“城池一旦发生瘟疫,如同进入紧急战时……”
“林刺史虽与穆叔是旧友,但此人铁面无私、心系百姓……恐不会轻易为母亲破例。”
并非林刺史冷酷无情,而是有些事情一旦破例,后果恐会不堪设想。
除非飞云寨的大夫来此驰援,届时自己人行个方便,绝非难事……
“怀锦……”乔棠伸出双手,捧着乔怀锦那毫无血色的瘦削脸颊。
“你暂且冷静下来,且听我说……”
“将母亲送走,我亲自陪着,断不会让母亲出现任何意外的。”
“此次瘟疫,于我而言,或许还是一个立功契机……唯有如此,我们才能留在这里。”
“这一路上,我细细想过,乔棠此人已然追随秦王而去……”
话语稍顿,乔棠深吸一口气,不得不面对眼前这一残酷事实。
“我回不去了……想必穆叔已命人为我立下衣冠冢,于公于私,他都不会让我踏入寨中。”
“怀锦,若无飞云寨为靠山,往后余生我们会活得很艰难……”
“飞云寨向来不注重人的出身,只在意你是否有用、忠心与否!”
林家兄妹,便是最好的例子。
昔日的朝廷死囚,在与东越战事中立下大功,于寨中效力三载,而今已是跃居副将。
即便乔棠觉得难以启齿,此时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
她手中银钱已所剩无几,母亲与怀锦若想将养身体,唯有仰赖飞云寨。
确切地说,他们皆要依靠岁岁……
当日午后,乔棠亲自将不省人事的郑氏送往官府集中管制的药堂。
“乔姑娘……”薛大夫移步上前。
“放心,小当家已飞鸽传书,待解药熬制好,怎么着也能匀出一碗,我等会尽力而为。”
“此外,你且换个名字,便说是乔棠的孪生姐妹,帮忙处理些许事宜。”
“你跟随小当家多年,实不应让自己变成一只囚于金笼的鸟儿……”
言尽于此,年过半百的薛大夫轻轻摇了摇头,遂赶忙投入到救治之中。
“多谢……”乔棠泪如雨下,颤着声音回应一句,“多谢……薛爷爷……”
自她进入飞云寨,薛大夫便一直追随着穆叔,乃是寨中德高望重之人。
其对穆叔与岁岁忠心耿耿,此番诚心规劝,不仅因岁岁飞鸽传书,想必穆叔也松了口。
仅须臾,乔棠便擦干眼泪,毅然决然地加入到救治人员中。
协助大夫熬药、照顾双亲不在身边的孩童、清理药堂呕吐污渍……
“给我解药!快点交出解药!”
“庸医!人都快死了……”
纵然有诸多官兵守卫,但仍有部分染上瘟疫之人于药堂内外扰乱民心。
“狗东西,想死是不是!”
但见乔棠怒喝一声,抬脚猛踹,直接将一名胡子邋遢的男人踹出一丈远。
“胆敢再啰嗦一句,姑奶奶把你的狗头给剁了!”她随即抽出一柄砍刀。
“全部都给我老实点,安安分分听大夫安排,否则现在就去死!”
此时,乔棠手拿砍刀,这副杀气腾腾的模样,让众人蓦然想起了飞云寨那位小杀神。
于是乎,不过须臾之后,原本欲发生暴乱的药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官兵或会有些心慈手软,但飞云寨那帮悍匪,可是六亲不认……
薛大夫望了一眼乔棠,汗涔涔的脸上不禁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飞云寨出来的姑娘本该如此,岂可那般唯唯诺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