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种菜……行宫不比王府,我若是做这些,会有人笑话秦王的……”

    话语未尽,乔棠低声笑了起来,只是笑声中却夹杂着丝丝哽咽。

    “棠棠……”

    “岁岁,你且听我说完……”

    乔棠轻声打断,继续剥着贡桔,连桔瓣上的白丝亦不放过。

    “这三年间,我闲来无事,学会了不少诗词,能画两幅丹青,甚至还可与秦王对弈两局。”

    “我习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富贵生活,即便是一杯茶水,也不愿亲自动手。”

    “我的生命中唯有秦王,再无第三人的存在,我全心全意地依赖着他……”

    说罢,乔棠将剥好的贡桔,放在洁白的丝帕上,递与身旁的穆岁安。

    “……”穆岁安伸手接过,垂首看着分成一瓣一瓣的贡桔,沉默须臾,一把塞入口中。

    “还你!”她鼓着双颊,赌气似的将丝帕塞回乔棠的手心。

    以前她们吃瓜果都不洗,直接从树上摘下来,在衣服上蹭蹭就吃!

    什么桔子!什么唯有秦王!棠棠之意不言而喻——她不愿回家了!

    “棠棠……”穆岁安用袖口随意擦了一下嘴角的桔汁,“你知道的,我不喜拐弯抹角!”

    “无论是我还是乔叔,从来没人逼迫你离开秦王,返回郓州……”

    “秦王是你的夫君,你二人本就是亲密无间的家人,我岂会棒打鸳鸯!”

    “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何时飞云寨都是你的家!你想回就回……不想回就不回!”

    说完,穆岁安站起身来,装模作样地整理一下衣襟,余光却瞄着乔棠。

    “我走了啊?真走了哦?”她边说边挪动着小碎步,“回去睡觉了哈?”

    这副别扭的小模样,像极了大安与小安打闹后,二人谁也不理谁的架势。

    乔棠缓缓起身,依旧低着头,佯装整理自己长及曳地的云锦裙摆。

    “岁岁……你早日回家吧……出征在外要注意安全……林雾办事得力,自会好好照顾你。”

    “若他日秦王身体恢复康健,我再携他同返郓州……”

    话未说完,乔棠提起裙摆,头也不回地朝着院门外跑去。

    她变了……如同一只被圈禁长达三载的野狼,野性已然消逝,再难适应那荒野生活。

    此前她尚未察觉,但在见到脱胎换骨的林雾之后,她才恍然明悟——

    自身已无半分匪气,且她的武功本就平平,唯有气力尚可,而今却连刀都难以提起。

    即便是回归飞云寨,她也根本无法如林雾般,成为岁岁的左膀右臂。

    秦王身份特殊,不能擅自前往边境重兵之地,然两个时辰前,皇帝却暗中传下旨意——

    命她设法将岁岁暂留于京城,哪怕仅有一月,皇帝也会将药引赐予秦王。

    只可惜,皇帝终究还是失算了……

    直至乔棠的身影消失不见,穆岁安依旧伫立于原地,满脸愕然之色。

    “棠棠……啥时也学会了这一套?”

    “分明对我喜欢的不得了,为何要上演这一出假装生疏的戏码?”

    穆岁安双手叉腰,歪着脑袋,一双灵动的杏眸滴溜溜一转。

    无需多问,想必是棠棠……不愿成为她在京中的掣肘。

    待穆岁安回到闺房之后,只见玩闹整日的孩子们,身着百福红肚兜,已然呼呼大睡。

    至于蔺聿珩……则规规矩矩地躺在床榻边上,紧闭双眼,似已沉睡。

    她踱步上前,稍稍俯身,细细打量着男人那瘦削的俊美面容。

    “哎呦喂……装什么呢?”

    她一边饶有兴味地调笑着,一边伸手轻轻拨弄一下,蔺聿珩那微微颤动的浓密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