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已经天黑。

    窗帘没有拉完全,微弱的月光穿过穿过窗户投射进来。

    苏灵眨了眨眼,缓过神来后,发现自己床边有一道身形,她看过去,柔和的月光笼罩下,男人依旧坐在轮椅,双目阖着,面具牢牢地固在他的脸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放松地搭在扶手上,还有掌心上格外显眼的纱布……

    江霁寒又做了噩梦。

    满目的玻璃碎片和鲜血,有齐深的身影,也有苏灵的身影。

    刹那,他眉头一皱,下意识的警惕心升起,直接将他从梦魇中抽离,还没完全睁眼,他赢反手压住那只放在靠近他的手。

    没有控制力道。

    所以下一秒江霁寒就听到了苏灵低低的闷哼声。

    江霁寒瞳孔微微一缩,立刻放松力道,垂眸看着苏灵白皙的手腕上,那个被自己捏红的部位,“疼吗?”

    苏将江霁寒的手掌摊开,柔软的指腹在他的掌心上写字:不痛。

    江霁寒手指稍稍蜷缩,“还讲不了话?”

    苏灵点点头。

    江霁寒皱眉,自喃自语:“血没有用吗?”可姜师不是说了,苏灵的阴气已经全部被逼出来了吗?

    忽而这个时候,掌心骤地一痛。

    他的伤口被苏灵戳了戳,江霁寒回过神来,对上苏灵询问的眼神,他沉吟了一瞬,还是实话实说。

    苏灵听后,低下了眼帘,唇轻轻地抿着。

    江霁寒看出了这个表情中蕴含的情绪。

    江霁寒嗓音有些哑,“怕血不够,割的伤口有些大,很疼。”

    最后补了句:“但不要紧。”

    如果此时此刻姜师在现场的话,肯定憋不住地掀桌而起:?是谁逼你一割割那么大一伤口了?是她吗?

    但很可惜,唯一的目击证人不在。

    苏灵猛地一抬头,干净水亮的眸子看向江霁寒,唇抿得更紧了。

    江霁寒好像知道苏灵在说什么,他说:“现在也还有点疼。”

    “所以,你亲亲它吧。”

    苏灵眨了下眼,歪头,表示疑惑。

    江霁寒神情淡淡地说:“亲亲,可能就不痛了,你试试。”

    苏灵略略瞪圆了眼。

    这样真的有用吗?

    江霁寒没再说话了,全程只安静地看着苏灵。

    看着苏灵似乎是轻叹了声,然后将他的手捧起来,放到唇边。

    那淡粉色的唇瓣轻轻地印在了纱布上,很轻,江霁寒几乎没有任何感觉,也有可能是因为隔着一层纱布,那一刻,江霁寒想要直接把纱布扯下来,露出那道还没有愈合的伤口。

    但他克制住了,那道伤口很长,他割的时候毫不留情,因此显得有些狰狞,会吓着苏灵的。

    江霁寒没有想到的是,苏灵在亲完后,没有立马离开,而是就着纱布,轻轻地吹了吹,微凉的气息掠过掌心,那口气如同羽毛一样,轻柔地扫在他的心脏。

    如果有人在现场,就会发现那个时候,江霁寒看着苏灵的目光,有多专注。

    ……

    苏灵没有在医院待多久。

    主要还是江母那边急切地想要知道苏灵的状况。

    ——“霁寒!你之前是不是骗我呢?说什么游轮宴会结束后带着灵儿去玩了,现在矜矜都带着礼上门赔罪了!到底什么情况?”

    江霁寒想应付过去,但江母不知道是怎么了,对于苏灵的安全问题格外的执着。

    江母再三强调:“你现在说什么灵儿没有事都没用,除非让我见到灵儿本人!”

    于是,在确定了苏灵除了还不能说话以外,没有其他的问题,江霁寒就让常平去办了出院手续。

    江家。

    晚上,大厅明亮。

    听到外面有车辆引擎的声音后,始终坐立不安的江母倏地一下子站直了身子,直接快步过去,等门一开,苏灵走进来,她就迫不及待地上前握住了苏灵的手。

    “灵儿,你没事吧?你都不知道这些天阿姨都要被你吓死了!”

    江母脸上的关心、急切毫不作假,苏灵也赶忙回握住江母的手,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江母先是一喜:“灵儿,你可以看得见了?”

    而后,又是一愣:“你怎么不说话呀?”

    这时候,常平推着江霁寒进了来,向江母解释:“夫人不用担心,苏小姐喉咙受了点伤,只是暂时说不了话,和之前的眼睛一样。”

    江母瞳孔骤然放大:“什、什么?”

    她一脸心疼,眼底还隐藏着抹不安。

    怎么一会儿是眼睛,一会儿是喉咙的,江母立刻想起了不久前见到的那名大师说的话,这都是预兆……

    预兆……

    苏灵手抬起,放在了江母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按了按。

    江母猛然回过神来,恍惚地看向苏灵,对上苏灵沉静的目光,她心中那丝惊惶失措神奇地被安抚下去。

    江母舒出一口气,撑出一抹笑来:“暂时的就好,那这段时间你可以好好地待在家里,我这些天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会再让你受到其他伤害。”

    苏灵察觉到江母情绪的不对劲,她心中不解,但还是领下了江母的好意。

    “霁寒哥,苏灵,你们终于回来了。”

    齐矜的声音从厅中间传来,苏灵看去,齐矜迎着她的目光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江母听到齐矜的声音,才想起一件事,埋怨地看向江霁寒,道:“要不是矜矜今天过来,我都不知道灵儿受伤了这事。”

    江霁寒目光落在齐矜身上,凤眼微眯,夹着警告。

    齐矜不动声色地别开和江霁寒对上的视线,来到苏灵的身上,歉然道:“对不起苏灵,让你在我的游轮上受了伤,我一定会找到那个伤了你的人的,不让你白白受伤的。”

    苏灵神色淡然地看着齐矜。

    齐矜心骤地一紧,她暗暗地咬紧了牙——又是这种眼神,仿佛能够洞穿她所思所想的眼神,给她一种她无论做了多少层伪装,在苏灵面前也依旧赤果果的错觉,让她感到难堪。

    江母对齐矜说:“这也与你无关,不过找到那个人是必须要找到的,这个阿姨相信你。”

    齐矜不想和苏灵再对视,顺势就挪开了目光,“放心吧阿姨,你们只需要等待佳音就好啦。”

    江母脸上露出了放松的笑,“好。”

    “既然看到苏灵没什么大碍,那我就先回去……”

    齐矜说着,江母打断,“都这么晚了,索性留在这里住一晚吧,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齐矜犹疑地看了一眼江霁寒,就要说话——

    “不方便。”

    江霁寒语气冷淡、果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