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也呼吸在这一刻停滞了。

    她眨眨眼,没回答陆见深的话,避开他目光,视线转到另一边。

    车内气氛安静到极点。

    风吹乱了她黑发。

    姜也放下申请报告,沉默安静地坐着,泛起一股奇妙的滋味。

    报复了这么久,以前成堆似的尖锐冷嘲热讽,她尽数返还。

    从前是讨厌他的,甚至在暴雨天某一刻,对他产生复杂过的憎恶情绪。

    她一点点消化掉,直到今天,挑破天窗说亮话,她看他顺眼了些。

    但是,她拒绝。

    姜也淡声道:“不答应。”

    她要继续查下去,有机会她会跑去香江,也不会等他。

    陆见深掀眸,答案与他设想的一样,不可避免,失落和窒闷占据心扉。

    同时强烈的占有欲把他的心点燃。

    男人握住她手腕,把握住力道高高举起放在头顶,将她整个身躯禁锢,俯身靠近,竭力忍耐冲动,头压了下去。

    他克制地笑出声:“我下次还会问。”

    陆见深呼吸有些重,他尽可能不在她面前显露阴暗的心思。

    就在刚才,他很想不顾一切挨地锁住她,质问她,他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肯给他一个名分?

    在她面前,他要么一味的顺从,要么行走在危险的偏执边缘。

    质问的话嘴边,转瞬变成无底线的纠缠:

    “不答应就问到老。”

    姜也习惯了他时不时发疯的脾性,倒也没觉得意外,更多的是胸有成竹的笃定。

    “放开。”她呵令,神情波澜不惊。

    从见到陆见深离开,类似的话说的次数多到连她自己都忘了。

    姜也无聊地踢打他。

    陆见深身体紧绷,僵持一分钟,服从的把手放开。

    姜也想把他头从脖间推开,伸手用力推,没推动,不满地问:“你很闲?”

    “批了两个月伤假。”陆见深压下异样情绪,眉眼又是被浸透的冷,埋在她发间,“是很闲。”

    他主动退出脑袋,按捺了亲吻的心思,放下狠话。

    “这样纠缠一辈子也不错,不过被赵淮、嘉平撞见,不要怪我实话实说。”

    在姜也疑问的眼神下,他一粒粒系好扣子。

    “直言我们之间的关系,问他们是想做大的还是小的?”

    冷淡清寡了许多年,陆见深被她吸引的,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饶是说这种没脸没皮的话,也从容的仿佛在说正经事。

    姜也被他的疯话惊到了,转念稳下心绪。

    她曾经可是坐拥上亿遗产的年轻女人,当时往她面前凑的帅哥能排百米远,手握大把钞票,无数男人前仆后继,她又岂会被他这句话吓到?

    姜也想说点过分的话回怼他,私心又不想说出口,怕玷污了赵淮和陆嘉平。

    陆见深看她不说话,泰然自若开车,“不骂我?”

    姜也被他说的烦了:“你问,反正都是我占便宜,最好凑一桌打麻将。”

    陆见深当然知道她是开玩笑的。

    听到还是觉得不舒服,眉眼像结了冰似的。

    开车没法分心,等停在杏花巷,他冷静下来,软了语气,“算我单方面追求你。”

    姜也拉开车门。

    陆见深仰靠在车上,眯起眼轻笑:“就当我是爬上位的旧情人,等待你的垂青。”

    这个说法姜也喜欢,让她回想起曾经的峥嵘岁月,她惋惜了一下,把陆见深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她最少都出六位数。

    她骄矜地点头:“你得好好保养,不然等我荣华富贵加身,迟早把你踹了,换十个年轻男大学生。”

    陆见深脸色铁青。

    姜也愉快回家。

    生意步入正轨,产量提升,但她得养好几十个工人,压力山大。

    临近高考,她抽空找来大虎,整整齐齐把苏晓禾的个人问题列了一箩筐。

    “这些散播出去,闹得越大越好。”

    她打算慢刀子一刀刀让苏晓禾生不如死。

    首当其冲便是她最在乎的良好形象和学业。

    大虎在燕京市井长大的,认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姜也的吩咐对他来说完全不是事。

    他了解姜也的手腕,一个哆嗦,中气十足地应:

    “我的兄弟们嘴特别严实,保证办的妥妥的!”

    姜也继续叮嘱生意场上的注意事项。

    她依旧在幕后决策,避免过分扎眼。

    陆见深视线一直在巷子口打转,下颚冷硬绷起,他没有久留,往大院的方向驶去。

    是时候回去一趟了。

    这天大院气氛一片凝重。

    陆见深从姜也搬离陆家后,就再没回过家。

    陆老太太陆司令使尽浑身解数,都没能让他回来看一眼,知道他重伤回燕京,屡屡到部队探望,每回都扑空,只能干着急。

    陆见深冷然关上车门。

    浇花的王妈发愣,几乎喜极而泣般跑进门,“见深回来了!”

    厅里。

    陆见深姿态放松。

    陆老太太以为他想通了,高兴了一阵,陆见深一开口,她坐都坐不稳了,拐杖应声掉落在地。

    “您背着我做的事,我都看在眼里。”他不近人情地说:“您老了,这个家该换人做主了。”

    陆老太太独断专行一辈子,在家小辈也都多纵着她,长孙丝毫脸面都没给她留,她惊骇得差点晕过去。

    她咬紧牙关撑住,“她就这么重要?”

    陆见深冷色浮起,“当然,否则陆家不值得我停留。”

    陆老太太拦不了他,或者说,这个家里根本没人能拦住他。

    陆见深目光悠远,挑起话头:“我似乎听您提起过,赵淮母亲的挚友,曾到访过京华大学。”

    ——

    盛夏的气息越发浓重,街上的小卖铺开始销售冰棍和凉茶。

    高考前一天,姜也收到陆家送来的请帖,老太太过寿,她娘家在燕京大酒楼置办一大场寿宴。

    姜也没去的打算,人家都把话说到那份上,她又何必上赶着自讨没趣?

    转念一想,这是个把东西送还给陆嘉平的时候。

    她把一盒价值普通的寿礼和送还陆嘉平的东西交给服务员,低调离开。

    迎面撞上一副坚硬的身躯。

    男人骨相优越,鼻梁高挺,带有与生俱来的矜贵。

    精裁昂贵的西装掩盖不了健硕身姿,神态慵懒随意,一手插在裤兜里,腕间名表闪烁精致光泽。

    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风华正茂。

    随行人员紧张地问:“梁先生,您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