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酒？”
马丁先生脸上写满惊诧，又问：“意思是你会调酒？”
这个晚宴上的酒全都来自其他国家，他以为这个地方酿酒工艺落后。
那一个酿酒工艺落后的地方的人，又怎么会调酒呢？
何况这人还是个姑娘。
但他殊不知，外贸部是怕外宾喝不惯白酒，才上的进口酒。
他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聚焦到陆棠身上。
没等陆棠开口，就有一位穿着燕尾服的外宾放声大笑：
“哈哈，瞧我听到了什么？”
“这个女孩竟然说她会调酒，亲爱的，她不会想用汽水加酒精来骗我们吧？”
站在他身旁的浅紫色礼裙女士是他的妻子。
那位女士只是笑笑，像是认同了丈夫的话。
但是在场的先生们坐不住了，纷纷伸长脖子朝陆棠推来的小餐车望去。
餐车上玻璃瓶装的汽水显眼，他们看完，不用互相交换眼神，就默契的发笑。
“亲爱的，酒属于男人，不属于你这样的小女孩。”
“是的小姑娘，你还是调调果汁算了。”
“我们是来谈生意的，不是来陪你玩的。”
看到这，唐部长有种想要扶额的无奈。
刚觉得陆棠识大体，结果她转头就搞着一出。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这是她出风头的地方吗？
可不等他上前说些什么，陆棠就动了。
有的时候，用实际行动反驳，比用嘴说说更为管用。
只见她伸出修长的手指，把浅口高脚杯夹在指尖，手腕一翻，反射着璀璨灯光的酒杯，就像魔术师手里听话的水晶球，在陆棠手上翻转，变成杯口向下。
湿润的杯口沾一圈白糖，像满天星一样缀在上面。
餐刀切出一片厚度均匀的柠檬片，又切下一刀便于插进杯子边缘。
“咕咚”一声，冰块滑进杯子。
“呲”的泄气声，是瓶装的柠檬汽水被陆棠用餐刀开启。
无色的液体滚进杯子里，气泡和小液珠飞溅又破碎，然后是威士忌，剩余的柠檬挤出汁水，融开在混合的酒水里，“叮当——”
银色的餐刀轻触着杯壁，发出清脆的声音。
原来是忘了拿酒匙，陆棠就用餐刀把酒水搅拌。
随后她抽出餐刀，有着锯齿状的刀刃擦过杯口，好像童话故事里，屠掉巨龙的爱丽丝，从巨龙身上抽出自己的宝剑。
等马丁先生反应过来时，那杯酒已经递到了面前。
陆棠微抿着笑意：“马丁先生，请。”
马丁咽了口口水，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身量纤细的女孩。
不敢想象，这女孩看起来像是家庭教师培养的淑女，可她调酒的动作有那么干净，娴熟，好像早就练过千百遍，这种反差，就好像她可以捧着书，念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下一秒，也可以骑着马背着枪，当保卫土地的圣女贞德。
她的反差无形之中带来一种震撼。
外宾们齐齐顿住，眼底的惊艳涨潮一样起伏。
别的不说，就说调酒的动作，陆棠做起来也太有观赏性了。
见他不动，陆棠勾了勾唇：
“难道马丁先生，是怕我用汽水混合酒精来骗您？”
“又或者，马丁先生只是单纯害怕汽水混合酒精，不过您不用担心，汽水是柠檬汽水，不是橙子汽水，您喝了应该不过敏，但您要是实在喝不了，也没关系，我给您上葡萄酒吧。”
有一种激将法，叫做‘喝不了别喝了’。
喝酒的人听不了这种话。
“小女孩，我可是喝过世界上所有酒的马丁，我会怕这个？”
“我只是要求很高，如果你调的酒不能让我满意，那我依然要走，毕竟这个地方连可口的酒都没有，实在叫人提不起兴趣。”
马丁吹胡子瞪眼道，眼神却直勾勾的盯着那杯酒。
陆棠依然坦然：“如果马丁先生尝完了，依然要走，我们也会热情的送别。”
她眼神透着无所谓，好像在说‘能喝喝不喝滚。’
马丁先生二话不说，就要接过那杯酒——
一阵沉缓的脚步声传来，还有一只带着劳力士腕表的，属于男人的手，率先接过酒杯。
一个金发男人，穿着白色的西装，从容接过那杯酒，面不改色的喝了一口，短暂回味之后发出一声喟叹：
“味道不错。”
“嘿！”马丁懊恼一声：“这是我的酒，麦克！”
麦克朝他举了举杯，下一秒一饮而尽，咂咂嘴：“很像威士忌苏打的味道，令人满意的味道。”
说着，他把浅口高脚杯放下，朝陆棠伸出了手：
“陆小姐幸会，我是麦克。”
陆棠恍然，她一直都知道友谊商店的经理就是麦克，还听秦霄说起过，但从未见过他的面。
她粲然一笑，也伸出手去：“幸会，麦克先生。”
麦克轻握住她指节的三分之一，却不是握手，而是轻轻拉起，来了个吻手礼。
看到这幕，所有在场的人都愣住。
“麦克，这小女孩是你的朋友？”马丁已经没了酒被抢的无奈，话语里带上小心翼翼。
麦克点点头：“对，她是我的朋友。”现在开始是的。
还真是朋友，用得上吻手礼的朋友！
外宾们僵住。
麦克的父亲也是有名的商人，在座的外宾或多或少跟他父亲做过交易，那可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即使麦克没陪在父亲身边，他们也偶尔能听见父亲提起这个儿子。
他话音落下，马丁就忍不住回想，自己刚才，应该不算刁难这个女孩吧。
其他外宾们则是忍不住紧张，心想，自己刚才说的嘲讽的话，那女孩应该没听见吧。
不过也有人高兴。
唐部长眼睛都亮了，笑着迎上去：“原来是麦克先生，邀请函送到友谊商店之后，您一直没有回函，我以为您今晚不来了。”
“不过您的到来，当真让我们和平饭店蓬荜生辉，欢迎您，麦克先生！”
麦克跟他握了握手：“我的贸然到来，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不会不会。”
唐部长说着，又对陆棠道：“你不用做这些小事了，就陪在这跟麦克先生作伴。”
马丁没喝到酒，心心念念：“唐部长，你要是能让这位亲爱的小姐再给我调一杯酒，那我愿意跟你们合作。”